王旷面色冷肃,并未吱声,放眼营外官道,又见一队人马,这一回,倒是亮了旗帜。
曹超与施融也留意到这队刚出现的人马,定睛看去,不免惊呼。
“镜湖山庄!”
来人旗帜鲜明,约莫千余人,大多骑马,队伍中更有数辆马车,看起来所载物甚重,已然吸引营内所有人的目光。
正当辕门下三人目不转睛望着队伍时,王籍之缓步走出,淡淡一揖道:“父亲,我这就回太守府处理事务去了。”
王旷闻言一怔,指着远处队伍问道:“籍之,你知道他们要来?”
王籍之微笑道:“孩儿不知,不过,孩儿知道那几个人的心性。”
言罢,也不待王旷言语,王籍之飘然而去。
队伍渐近,当先一人白衣飘飘,容貌虽不俊伟却颇有气度,见了王旷即滚鞍下马,拜道:“草民周庄,见过诸位大人!”
“周庄?”王旷颇为惊讶:“公子可是吴兴阳羡周家?”
周庄一愣,连连摆手道:“草民乃豫州颍川人,并非江东周家。”
王旷恍然大悟:“那辛苦周公子了,我是王旷。敢问公子为何而来?”
周庄正色道:“原来大人便是王太守。草民此一来,率钱唐会稽地界流民众,护送镜湖军器,特助太守大人出兵勤王,痛击匈奴!”
言罢,周庄向后招招手,一名孩童从最前的马车上跃下,蹦跳着来到周庄身边,怯生生一揖。
“这孩子叫石头,便是镜湖山庄运送军器使者。”
王旷不禁赞叹,忙示意二位副将招呼队伍入营,对石头和蔼问道:“今年多大?”
“九岁!”
“哦?才九岁就出趟大远门,干大事来了!”
“这不算远,也不算大事,我与爹娘一路向南,走了大半年,躲了好几次山贼,又被那些倭人捉了去,差点喂鱼,相比之下,这个事轻松得很!”
石头童言无忌,在场之人却莫不动容。
王旷连说三个“好”字,又问道:“那石公子此一来,带了多少军器?”
“回大人,共四车,累计卅炼官刀两万,长弓六千,箭矢十万。”
曹超听闻此信,忍不住与施融击掌相庆。
王旷按捺住激动的内心,示意施融带石头入内歇息,再一次转向周庄。
“周公子,眼下此地并无外人,我是想问,究竟是谁差你前来?”
周庄似早有准备,恭敬一揖道:“王太守勤政爱民,在我等流民中威名远播,此番奉召远赴上党,抗击敌寇,我等自愿相投,以天下大义为先,并无人指使。”
王旷略略一笑:“周公子岂不是欺我老迈?东海王军令到我手里不过三日,今日数支流民军如同约好一般同日抵达,若说背后无人统一调度,要我如何肯信?”
“或许,是消息走漏,大伙儿想法一致,不约而同呢?”
“呵呵,且不提你这只队伍中如此多的军马,只那镜湖山庄已然是官营冶铁,虽说确实在会稽地界,其性质却决定了绝不可能私自售卖兵刃,更别说将如此巨大储量的军器交由一孩子,让流民军护送至此。周公子不必有所顾虑,王某并非对此事存疑,只是眼下遣兵助我,犹如雪中送炭,这份大恩,至少得知道该感谢谁。”
周庄犹豫片刻,终究再揖道:“旁人不知,草民是收到原钱唐县令一份信函。”
王旷怔了半晌,方知其子王籍之所言的“那几个人”指得是谁。
“那周公子此一来,可否愿随王某出征?”
周庄立即拜倒在地,亢声道:“草民愿肝脑涂地,追随王大人!”
“请起……”王旷面色肃然:“此一去九死一生,周公子真乃高义!”
周庄哈哈笑道:“这不算什么,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了,活着有时候是更难的事情。况且草民一向很看重名望,若能随王大人痛击匈奴,即便身死,也必将流芳千古,足以光耀后人!”
“好!那请周公子先入帅帐,与曹超、施融二位将军共同研究下行军路线!”
周庄欣然允诺,恭敬告退。
王旷凝视周庄背影,忽而立于辕门,向南遥遥深拜。
为建邺城内尚有热血的诸人,即便身死上党,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