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走法的话…大概还要相当于你们那儿十天左右的时间吧。”仙子佯作不知阿杰的小九九。
“啊?”这惊讶倒是全自动的,可在它还没来得及凝缩成形时,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相反回应,而它不再像第一道惊讶那样是蜗牛触角般遇到刺激的自行反应,而是在发现自己心里那套条件反射机体后的自嘲。
“怎么了?”对阿杰的惊讶还有些不解的艾米回头问道。
“没什么。”阿杰摇摇头释然一笑。
赶路继续。
可走了不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觉得十天时间太长了?我差点儿忘了,你们那儿的人几乎都是没…那个怎么说?你们管那叫…‘耐心’吧?对了,差不多都是没什么耐心的,走十天,大概比要你的命都难受吧。”
“要是我刚‘啊’的时候你这么说,就算你猜对了,不过现在嘛,只能说猜对一半。”言语间还略带得色。
“哦?”仙子来了兴致。
“这话说来可能有点怪…刚开始,我的确觉得十天长了点,可后来我发现,让我受不了的…怎么说呢?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那它其实不是‘十天’时间本身,而是我对这十天时间的某种想象,或者说,是我自己的念头。”运用着第一次真正属于自己、如初生般的思维,那滋味简直让阿杰有点儿上瘾了。
“照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是说让你受不了的东西,其实并不在…‘对面’?”
“好像…可以这么说…”这些事看来还是得仙子才能捅破最后一层纸。
“那它究竟在哪儿?难道…在‘这面’?”艾米又起了玩性。
阿杰考虑了半晌,“如果…没有‘对面’…它出现不了。如果…没有‘这面’…它也不会出现…”
“那么‘对面’究竟在哪儿呢?或者,还是说它与所谓‘这面’本就是一体的两边?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有‘这面’与‘对面’?”
又是半晌,对面的男子才一点一点开始回应。。。
“这‘对面’…其实…本身是无所谓位置的…而是有了这‘对面’,一切‘位置’…才得以成立…而且…有什么样的‘这面’就有什么样的…‘对面’…反之亦然…这好像…是无所谓‘哪儿’的哪儿…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不信的人…一定要说这是哪儿…那么这就一定是…也只能是…那儿了…”
停顿一下,“只是…以这种方式成就的…‘那儿’…终归…是…凭空捏造出的…是凭空妄认的…虚妄…可是…如果不信者痴心不息…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妄认中永远徒劳地营造这本不可能、却在必须相信些什么的不信者眼里显得如此真实到真无可真的幻象…”那景象历历在目就是自己相信过的一切…就是那时身边和自己同样身不由己的人们唯一能相信的一切。
甚至即使此刻,似乎也未真正停歇…
“那…你,又是怎么自己让自己受不了的?”
在这个问题面前阿杰的思维愈加蹒跚,可他还是用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走了下去,“在终究只有唯一声音的世界里…不信者对他眼前的一切…欲加之名…何患无辞。在终究无证的世界里,不信者以为有证的话,又有什么样的证明不能成立?…于是,一个根本是自体循环论证的东西却以外在现实的面目出现了…那‘外在现实’在自体循环论证中被不断放大…无限放大…于是。。。他所以为的真实就这样无限真实起来。。。而当这种真实是某种负面的东西时。。。甚至都无需是负面…谁还能受得了?可让他受不了的究竟又是谁、又能是谁?”
这个一旦失步即无从收步且一直以来控制、驱使着他却从未见过其真容的暗影,当阿杰用自己的思维第一次一点点摸索出它的模样时,微微欣喜中却交集着丝丝黯伤…
“照你那么说…科达比那西人的烦恼和痛苦终究是无解的?”
阿杰不敢随便开口回复这个问题,仿佛里面有某种他无法承载的重量。
可考虑了很久之后,他小心翼翼说出了最低限度上可以说的话:“如果…以为有解…那么就是无解的…”
说完,阿杰几乎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自己之口,甚至连带自己听到这话的耳朵。
可是,当“不信”驱使的妄想不再有完全的主宰力时,如果一定要对那“不幸”作某种描述,那么这就是自然而然看到的东西…
而接下来的话阿杰居然一时不敢出口,直到接上艾米的目光他才缓缓说道:“…如果看到里面的根本,就会发现…其实…那原本…就不需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