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歇留下的的水气,于赤壁青瓦的盒子里安静地被羁押着,也慵懒地,困顿了午后的皇宫。唯有抬头望去,注视一下被高墙框住的一洗碧空,人才会愿意去涤荡掉关节里的锈迹,稍微活动起来。
青年回过神,踏着朴素的布靴,撇掉脚下带着雨水,把步子迈地坚实了起来。
元书房的雍容华贵慢慢远去,渐渐地被陈老的荒绿与萧瑟所代替。即便如此,这破败的来源却也是皇宫的一部分——落麟轩。
趁着这里的宫人偷懒午睡,侍卫交班,青年熟练地避开长势疯狂的杂草,走到主房的窗边。在四下观察,没人偷窥的情况下,轻巧地把手里的石子儿扔进窗子漏出的小缝里。
不一会儿,低垂着的板窗才被一双皮包骨的小手抬起。
窗户里亮出的小眼睛先仔仔细细地把四周都打量了一遍,也才敢把那让人心疼的小脑袋彻底伸了出来。
青年眼疾手快,从侍卫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那在屋里的小孩儿动作也快,直接就把黄纸包顺了过来,拆开来没有条理地咬吞着。
“别噎着了!”青年轻声喝着,眉目坚毅浓密,却混着柔和的五官和线条,簌簌地向外透着温润的暖意,“挑个喜欢的味儿,以后就给你带那个了。”
小孩儿闻声,也是渐渐听话地细嚼慢咽起来。只是吃着吃着,动作就停下了。
“小石子,他们真的没发现你吗?”
石澈被这么一问也难免一愣,只是也要先把小叶子安稳下来好好吃饭,才能继续细想这件事。
他一来皇宫便被分去做了落麟轩的侍卫。
这落麟轩,是历来不受宠,又没有母妃养育的皇子的所居之地。偏偏这个倒霉孩子却在此被禁足欺压。石澈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向小叶子伸出了力所能及的援手。
前段时间,小叶子的油纸藏得太多,还是被这里的宫人发现了。宫人们向上告报,拿到了彻查的命令。他们抓到机会,拿着正当的理由打骂小叶子;也没想到小叶子骨子硬,就是没把石澈供出来。
石澈也借机知道了苛待小叶子的源头,就是后宫里的那位娉妃。后宫里的女人,手段的狠辣向来人尽皆知。可是时间隔的也不短了,就是没查到石澈的头上。
他们到底还是宫里的小人物,不管怎么说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小叶子吃完了得把油纸再拿给石澈。石澈也不能再带有油水的东西来了,因为小叶子的嘴容易被看出来。
“咚嗒。”
一声石块落地的声音,让刚拿回油纸,正打算给小叶子一捧薄荷的石澈警惕起来。小叶子也一句话都没说,一听到声音就把窗户关上了。
石澈猛一回头。原来是一块碎掉的瓦片掉了下来砸到了人,落到了一个男人的脚边。
从穿着上来说,男人那一身红棕色袍服的图案和材质,已经告诉石澈他的身份高贵了。更何况这个人不自觉里散发出的气息,本身就在令人放松的优雅贵气里,暗藏着不可忽视的压制感。
石澈微躬前行。低垂的视线里,只发现这男人无意间散发出的气质更是溶进了这具由自然与和谐所灌注出的身体里,平衡着动与静的和平。
到了这人身前,石澈先恭敬地行了个小礼,“这位爷,请问是哪位啊?”
“啊。。。”这人的嗓子,醇厚一些,加上此刻平静些的语气,到了石澈跟耳朵里有羽毛拂过一样,并很快便飘过了全身,顺滑得让石澈忍不住抬起了头。
光芒的阴影下,这人有着比他还壮实的虎背熊腰,却有张清润书生的脸。可石澈倏然发现,原来还能有这样的一个有些矛盾,却还能让人目不转睛的人,就像雨后被青空笼了一层绿纱的太阳,散发着凛冽却温和的色彩。
忍不住多端详几眼,却感觉这个人仿佛就像是用薄荷熏过香似的,把石澈那双被雨后湿意粘黏的眼睛彻底清爽了。而鼻间流过的沉重香气,又好像拉近了他和这个男人的距离。
“我是元书房的太傅全智,”男人下意识地多眨了几次眼,“就是那边那个元书房,你知道吗?”全智指着元书房的方向,看着很努力地想要告诉石澈点什么。
石澈呆滞地注视着他,有一会儿了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