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段日子有个想法,能不能把法阵浓缩到一个弓箭之中,弓箭可以聚集灵气又将之如箭矢般发射出去,常人用了它,即使在野外也可以自保,制服妖兽。但这个想法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头绪,画了些图纸也都被她自己揉掉扔了。刚揉了一张纸,她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杨枝放下笔,走到门边,打开门,图南的脸露了出来。一见他的表情,杨枝就有些诧异,他的面皮虽然绷着,但眼底却有着平常难以见到的紧张亢奋,像是有大事发生了。杨枝吓得往旁边一退:“别急,进来说话。”图南却摇了摇头。他这一刻其实算不上着急,或者说,不是他最着急的时候了。当人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他会从过去辗转反侧的焦躁中解脱出来,收获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他站在杨枝面前,冷静地对着她说:“明天我就要走了,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杨枝被他的神态带得表情凝重起来:“什么。”图南表情严肃地说:“我喜欢你。”这一刻,杨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迟疑地说:“什么?”图南复述:“我喜欢你。”杨枝:“……”她这辈子很少有这么惊愕的时候,上一次,还是她突然发现图南说他其实不喜欢她,只是为了救她才和她定亲时。同样的惊愕,但她面对的事情却截然相反。和上次的天塌地陷感不同,在这种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以为图南喜欢她的时候,他不喜欢她。现在她对他死心了,他又说他喜欢她。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的旁观者,为这种滑稽的境遇而笑出来。许多情绪在她心头掠过,到最后,这所有的惊愕诧异自嘲都转变成一句话:“我不信。”图南刚才的眼神很亮,可能就和她曾经和他表白时一样,即便预料到了没什么好的结果,但仍旧带着希望,掩饰不住地期待。但得到她的回应之后,这些眼神都转换为了一种纯粹的不解:“你为什么不信?”他能理解她说喜欢,也能理解她说不喜欢,但他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不信。杨枝笑了:“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情吗?”图南依旧不解地看她。杨枝难得耐心地和他解释,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你知道,过去你骗过我一次,那个时候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你这一次是不是又在骗我,又为了什么为我好的原因。”图南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整个人如遭重击,他绝对没想过,他过去犯的错误带来的余韵不光在于欺骗本身,更在于信任的崩塌。他挣扎着解释:“我这次是真的,那个面人就是你,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个师傅,他跟你说面人本来是谁的样子。”杨枝听完他的话,问:“你是不是很想让我相信你?”他慌忙地点头。杨枝的语气近乎柔和,像在哄一个孩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也忘了你曾经骗我,你说喜欢我,我就能和过去一样心无旁骛非常单纯地喜欢你,你信吗?”图南的脸色白了,咬着牙,声音略微颤抖:“我不信。”杨枝终于真的笑了出来:“所以你看,我不信你,你也不信我。我们之间这个样子,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图南的脸色,图南的手势,图南的眼神,都好像真的喜欢她,但谁知道这些多少是真的,会不会他只是比上次聪明了,做得更真而已。她不是纣王,图南也不是比干,她不会要他把心剖出来给她看,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她对着图南笑了笑,把他朝房门外一推:“好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来消遣我还是说真的,但是,我现在,对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分辨的兴趣。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去前厅吃饭了,你回去吧。”图南动作僵硬地被她推了出去,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地看她,杨枝扯着嘴角,想说什么再劝他走,但又觉得自己刚刚该说的都说了,她朝他点了个头,而后门一关,隔绝了他的视线。图南在门外站了很久才离开,杨枝回到了桌子前面,又拿起笔,想写什么,但她发现自己手里的笔在抖。她想起来当初决定下山的时候,最开始,她没有那么豁达,她痛苦,想哭,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极端痛苦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最初就不该表白,后来是不是不该那么硬气地和师父说取消定亲,是不是在山中继续待着更好,不该做出门的决定。人的思想是很奇怪的,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一条根本没想过的岔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