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柠不太记得自己亲生父亲的长相,更不记得父亲的怀抱,眼眶一热。
林大康趁机把红包塞到乐柠手里,退开一乐:“得,上学别迟了。店里打工的也让那破路拦住了,没人跟叔换班,你自个儿赶车吧。”
乐柠只好走了。
到学校后,乐柠转手就把红包给了差点迟到的林喜。
林喜表情和他爸如出一辙:“我爸给你,你就拿着!”
乐柠敲敲林喜脑袋:“少学林叔!你不要,一会儿上缴给姨!”
林喜:“嘿嘿,要!”
林家喜苑。
硬着头皮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牧山重新收拾好自己,脸色差劲、气压极低地下楼。
老板坐在前台盘珠子算账,牧山趁退房问:“老板,你这儿有红包吗。”
“有,”老板伸手拿,“结婚还是祝寿?”
牧山盯着他:“给读书的小孩儿。”
“哦,”老板轻车熟路抽出一沓“学业有成”,说,“这个吧,我今天给我儿子包还拿了一个,就这个好。”
牧山皮笑肉不笑,把“儿子”两个字碾在后槽牙里,黑着脸走了。
他甚至恍觉,乐柠单方面说自己是老板儿子的同学,而老板本人从没确切提及老婆儿子,成没成家还真不一定,至少他现在只在店里见到老板一条光棍。
假如乐柠并不是表里如一的单纯,见他是生面孔就随口糊弄两句呢?毕竟他都能说出“小虫子咬的”这种蹩脚说辞。
只身在外,自己给自己一个身份,那还不就张个口的事。
乐柠说和老板什么关系,他还真是一点不怀疑就相信了?
牧山摔上车门,发动车子,开出去几米又猛刹,想起自己只买了红包没装钱,就很不耐烦地下车,去到对街农商银行取。
取钱心里膈应——还真让李浩煜那张狗嘴说对了。
一万块捏在手里不轻不重,压垮多少年轻人的脊梁骨,这些脊梁骨光靠教育能顶得起来吗?
牧山想到郑如兰,也想到照片里笑容纯净的乐柠,甚至想到自己过世的双亲,他难以自控感到惋惜,甚至感到欺骗。
不是他突然情感丰富,遇上这种事,路过的狗都得叹口气再走,太打脸了。
牧山分明记得,他当初得知宋晨靠这种方式生活时并没有如此难以接受——大概是因为他与宋晨年龄相当,宋晨当时已经“定型”,他在朋友立场上的劝言和建议就都该点到为止,并且宋晨平日的生活习惯并不让他萌生怜惜。
而乐柠尚不成熟,缺人引路,还不懂承担责任,面对老板时下意识挣扎,说明他还有机会纠正。
牧山已经离开了at机,又倒回来,再取了一万。
如果乐柠心甘情愿走这种路,那今后他和乐柠的缘分到此为止,就像他有意和宋晨划清界限那样。
而如果不是……
牧山心思沉沉开车到县城第一中学,在对街停好车后抬手看表,已经快十点三刻,路上却没看见家长。
牧山疑惑,确定没记错时间,但进校门时却被保安拦下,说明情况才放行,还听见保安嘀咕:“这个点才来真不重视……”
进到高三教学楼,牧山发现陆陆续续有家长陪着孩子往外走,还有的班级,偌大教室挤满人,家长坐课桌椅,孩子在过道上坐小板凳,一起听老师讲话。
牧山心里一跳,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十四班,家长会刚散。
有的家长带着孩子围在讲台边和班主任攀谈,手里基本都拿着志愿填报指南。
牧山站在后门往里看,一眼就看见位置靠后的乐柠刚从小板凳上起身,身侧课桌空空如也,他旁桌同学正在和妈妈谈笑,而他的家长缺席了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想必整个高中……也应该都没有出席过。
乐柠为了不显突兀,明明有课桌椅可以坐,可还是选择和其他同学一样坐过道,全班大概只有他身边空缺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