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在西南方,洛丫头去驿站雇了辆马车,加了三倍的钱,车夫才答应将她送往晋中县城,不过并不进去,在临近的驿站停下,剩下的路洛丫头自己想办法。谁都知道,晋中如今是座死城。洛丫头一宿没睡,在车上睡了会儿,醒来后已是傍晚。身边暖呼呼的,另一边是有些扎人的稻草,洛丫头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暮色下的天空。大片云彩被安置在西方的天空上,云层很厚,阳光照射着,红黄不等,只有一轮夕阳,如被血浸染过似的。血色残阳,不祥之兆。洛丫头闭了闭眼,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她的心突突跳得厉害,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总归是不大好的。偏头看了眼洛狗子,狗子早就醒了,却不起来,趴在稻草堆上,等着一双乌黑的豆眼滴溜溜的瞅她,贼眉鼠眼的模样像是比她还能活。她伸手撸了一把狗子,对车夫道:“师傅,还有多久到?”“不远了不远了,”车夫道:“太阳落下去之前就能到镇子,不过前面的路我也不过去了,你得自己走。”镇子之后就是晋中,一座瘟疫笼罩下的死城。洛丫头也没打算让他跟过去,况且一开始谈好的就是送到城镇,于是洛丫头客气道:“麻烦了。”车夫一路上无聊,这会儿洛丫头醒了,就想和她聊两句,毕竟谁也不理解,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非得去那个鬼成干什么。“姑娘,晋中不太平,你不顾危险的过去,是去做什么吗?”洛丫头垂下眼,道:“实不相瞒,我是晋中人,半年前来去京城学织布,本想回家孝敬爹娘,没成想出了这么个事情。”洛丫头生得乖巧,面无表情时都自带一股楚楚可怜的无辜样,车夫深信不疑,又是惋惜又是担忧:“姑娘,你也别嫌我老头子说话难听,这晋中早已是座死城,你父母恐怕你何不等等,风波过了再回去,眼下回去,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时间一晃而逝。最后一缕夕阳沉没下去的时候,洛狗子忽然嗷呜了声。洛丫头顺着防线看过去,凌乱的石堆后面,隐约有个什么东西。“师傅,在这里停下来吧。”车夫十分诧异,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一个小姑娘独自留在这做什么?但是远处绵延的小路越来越看不见了,愈往深处看,愈发像一条阴间的不归路,看得人凉飕飕的。车夫心里发怵,竟是再也不敢往前走了。“那,我就把你放这了?”“给您钱,多谢。”洛丫头带着狗子下车,将钱交给车夫。车夫没再说话,惋惜地看了一眼洛丫头,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到车夫的马蹄声远了,洛丫头松开洛狗子的绳子,洛狗子毫不犹豫冲着乱石堆冲去。它显示闻了闻,而后用爪子在一个地方一顿刨。洛丫头上前,帮助它将石块搬开,石头底层有大片还未干的血迹,随着石头的掀开,一件女款黑色锦袍露了出来。洛丫头皱了下眉,示意洛狗子不要上前,她四下打量,找到一根干枯的树枝,用树枝将袍子挑开。挤压的腥臭味儿一下子散了出来。袍子底下,是个被砸成稀烂的女人。她的脑袋完全碎了,眼球和红白的粘稠物一起附着在石头上,即使石头般离了位置,也依旧掉不下来。在领口的位置,一堆头发中,有一支崔玉簪子横在那里,周遭的污浊丝毫没染到它,干净到诡异。洛丫头将蹲下身,将簪子拿起来。花珠轻摇,一滴血顺着滴落。她燃起一张火符,火光照亮簪子,也映在她白净的脸上,绯红色瞳孔显得她像个妖艳的鬼魅。在簪子另一边,刻着几行字:汝知悦矣洛丫头歪了歪头。她认字,却没读过正经书,出了篆法术数之外一概不知,因此根本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书到用时方恨少,于是她索性将簪子收了起来,准备找个读书人问问。洛丫头一张安魂咒贴上,又将石头搬了回去。时间紧迫,她没空挖坟,放个石头盖起来,也算入土为安吧。又般了些石块盖住,洛丫头继续往前走。月亮升高的时候,路也变得明亮。洛丫头低着头,专心看着路面。走着走着,洛狗子停了下来,伏地身子,冲着前方低嚷。洛丫头顿住步子,唰地抬起头。在远处的路中间,一个身着破烂长袍,披散着的头发的女人静静立在那里,头发垂下来挡住脸,脚尖将将离地几寸,一只脚朝前,一只脚朝后,看不清正面还是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