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仰光,她就在日渐凋敝的城市码头,目送竹怀去了远方。祖母说竹怀到了读书的年纪,不能跟着她们。
她知道,祖母需要陪伴,所以没哭没闹,接受一切安排。而她唯一表达内心的方式就是不学当地的语言,中英文混用,就那么过了好几年,终于还是低估了时间的作用,口头语从‘好的’变成‘后个’。
有次涅槃节碰上和尚赤足乞食,祖母便带她一道去佛寺。
那日天气晴朗,她在湖边远远看到高塔金光,心无所动,很快挪开目光,去观察旁边的椰树。
祖母忽然摸摸她的头发。
她从小头发特别多,长长垂覆后背,几乎盖住她整个脊背,看上去又顺又亮。邻居家有个小女孩特别喜欢她的头发,问她怎么洗的,她胡说是椰汁泡的,女孩当晚就去尝试,第二天找上门来时,头发像条形码一样油油贴在头皮上,哭个不停。
祖母爱她的头发,常常为她梳发髻。
但这一天出来的匆忙,她是散着头发的。
祖母摸着她的发顶,说:“蓁蓁,祖母是不是耽误你了。”
竹怀传来照片,城堡一样的学院,院墙上仿佛有奶油似的。
靳誉蓁做了一个相册,笨拙地在首页写上:竹怀的留学。
“没有,我很…喜欢仰光。”靳誉蓁在湖边、在佛塔之下,说出违心的话。
然后,补了句发自肺腑的,“我更想陪祖母。”
祖母眼睛湿润着笑了。
高中回到洮州,祖母很忙,天天有翠友上门,她们煮茶焚香,扬眉抵掌地笑。
她觉得孤单。
在仰光的时候,她陪着祖母,祖母也陪着她,即便是矿场也一块儿去。
她眼中祖母是至亲,更是至友。
她一切的学问都来自祖母。
回到洮州,祖母有了自己的翠友。
她很孤单,所以捡回来一只老猫。
老猫当时伏在草丛中,看得出年迈了。
靳誉蓁带它回家,好好养着。
周末就和老猫一起伏在亭内的长椅上,看鲤鱼在水里漫无目的地游玩。
不到半年,老猫死了。
她求祖母找了风水大师,给老猫算了下,挑中一块风水好地埋了。
猫像没来过那样,消失,就连沙发上的猫毛也被工作人员打扫的干干净净。
后来她在拍摄现场看到为同事出头的岑述,看清她无畏的野心和莽撞的义气,在这条路上送了她一程,一送就是五年。
谁都没想感谢她。
她扪心自问,并不为求感谢而做事。
但的确是失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