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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穿膛风(第1页)

二人下山,路遇长乐寺,舒岁安说:“应淮,我想去拜拜”。远中的庙宇神圣而庄重,让人心中不由地生出敬畏。今儿舒岁安长发披散,着了一件浅灰色针织毛衣,下穿一条素色棉麻长裙,外加一双帆布鞋,身上还罩了一件雪白带绒的披肩御寒。她在寺外跪在青瓦片上,不顾衣裙沾土,闭眼虔诚顶礼膜拜,周应淮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那日天空蓝得很,万里无云,女子双手合十虔诚叩拜,阳光下手腕处的那道疤,显得格外的刺目。刺得周应淮不敢上前干扰。常驻的守庙人也从旁看着,这是他目前为止见过前来拜佛最虔诚的女子了。只见舒岁安双膝跪在刺骨寒凉的青砖上,掌心向上,低眸垂头,额头触及在地上时一下又一下的动情用力,人也一步一叩首。那些前尘往事像是随着她的跪拜,在耳畔呼啸而过,匆匆一去。她双手合十放置在胸膛前,轻轻启唇言道:“芸芸众生,悲喜同在,为人处事,万般因果,皆是寻常。信女今尔所求,无关尔念,无关尔欲,惟愿佛祖聆听保佑,一盼逝去之人早登极乐,二愿所盼之人康健喜乐,三求"她顿了顿,长睫颤颤。“三求吾爱岁安余生平安顺遂。”阳光照在她的眼睛上,隐隐发烫。耳畔忽然传来了周应淮沉默许久的声音,掷地有力,仿佛练习了千百回。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抬眸望向高高的佛祖像,只见佛像眼眸慈悲,普渡众生。舒岁安在跪拜的整个过程,除去第三个祈求,他全程都保持缄默,没有发出过任何的祈念。周应淮听了一盼二念后以为她会哭,如此虔诚,如此真心,明明那些人都是伤透了她的心的人。如此这般却为了那些过去的人和事,他在她的眸里寻不到任何湿意,而他自己呢?心中早已一片泥泞。她似乎放下,却又不再寄信于未来。让他怎么接受呢?第三愿是他求来的,他庄重的燃了一炷香虔诚地鞠躬拜了三拜,而后把香火插进香炉中。而后他看着那个虔诚祈祷的后脑勺,心中无比的怅然若失。不期然会想起她说过的话:“她本人,简舒,已婚。”周应淮试问过自己,爱情已过经年,早已变质,重新再拾起,他自己是否能够做到自欺欺人继续的告诉自己。她还爱你,一如从前。有的人愿意对你掏心掏肺,你不要,因为你从未起心动念过。有的人错过了,即使你把心剖出来,她都视若无睹,但你依旧锲而不舍的对她念念不忘,只因你爱她,一点回应你都百般捧着。从前他对这两个选项只觉是儿戏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情爱之余他而言,总是淡如水。只可惜他要为曾经狂傲自负的自己买单了。没有淡如水,只有深如渊。周应淮垂眸望向舒岁安的眼眸,潜藏着淡淡的水意,眸子波光潋滟,若是有外人在,一眼可令人心中怦然作响。他躬身弯腰扶她起身,亲自替她拍去沾在她裙裾的泥土,轻声问:“为何不替自己求?”周应淮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舒岁安并未说什么,挪开对视的眸子,淡淡启唇回应:“我很好,无所求。”唯一不好的是,是她早已把他搁置在过去,不曾想过回头。舒岁安不愿说太多,2014年她说太多了,即使丧失了沟通的能力患上失语症,她也坚持对着镜子练习,只因为她想告诉所有人,她无错,她无罪。但后来她清醒过来以后晓得,他们说的话未必是真,而她说的也并非人人想要听。那些赋予她伤害的人,她等不到他们的歉意,也听不到他们的诋毁了。时间无痕,有痕的只有她而已。周应淮起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细发,牵着她的手漫步离开寺庙。他沉默许久方才吐露一句话出来:“13年,我曾找过你。”“后来呢?”舒岁安屏住呼吸,垂眸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难得没有挣开。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周应淮却看着她,只是笑了笑,微微抿唇,眼里有什么闪过:“后来,没有后来。”舒岁安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刺骨的寒意由外至内穿膛而过,心空落落的周应淮停住脚步,舒岁安在前被他从后扯住立在原地,下一瞬腰间有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间,然后有声音在她耳畔响起。“13年没有后来,但我相信,此后有很多个以后。”她没有回头,亦没有回应,合眼间有一滴泪落到了那人的腕间。从陵园回来的一路,开车的人沉默,副驾的人亦然。后来,他曾启唇问过舒岁安午餐想吃什么,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回到小芦筑后,她没胃口,仅仅只喝了半碗鸡汤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庭院的藤椅上,不曾动弹过。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如今触目所望对于她来说都显得过于陌生苍白,她的固化记忆和疮痍现实似乎发生了最为致命的碰撞。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心以为所托非人,却不曾料到过去想要遗忘的人如今却找到她。面前的人曾是她心中最爱的恋人,曾经如此温暖的人亦是她过往心中忘不掉的一抹温情,她不愿用恶毒的词汇重伤他。她万念俱灰之下以为等不到了,人也疯癫过一场,清醒后方觉累人累己,自苦又累及旁人,实属罪孽深重,学着把心中执念放下,人也不再对任何东西抱有过多的期许。时间蹉跎早已学会放下,无欲无求之际阴差阳错又等到了,彼此间都藏着秘密,彼此眼眸中浮现出的痛和冷都是真实存在的,曾经的温情也充满了变数和凄凉。7年过得太快了,所有东西都出了差错,怨恨的人早已埋入黄土,怨恨的事也随之消散,而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任由自己面目全非。……阁楼的书房玻璃窗前,站着两个人,冯润华和韩庭桉已经来这儿一个多小时了,他们顺着周应淮的视线看向庭院里一动不动的人,心里泛着疼。而今用冯润华的话来说,软硬兼施,死皮赖脸,对于她来说都不起效,结果都是一样的。舒岁安完完全全把他们隔绝在外,不愿开口与他们多说半点。两人看向周应淮时,他已经站立在落地窗前很长一段时间了,从他们来以后便站在那处。韩庭桉不禁地启唇:“文鸳,你的腿注意点。”生病的人明明是舒岁安,但周应淮的脸看起来却比舒岁安还要苍白上几分,他逆着光转向他们,神色平静,身影虽沐浴在阳光里,却显得尤为清冷萧条。周应淮指尖发凉,扭头看向落下合眼搂着猫儿在秋千藤椅上一晃一晃晒太阳的人,单看还是记忆里安然舒和,至于靠近只有抗拒和病态,以及疏离。他从来不愿同其他人说她是病人,他比其他人都要清楚,她不是病了,她只是疲于面对那些过去的伤害,以及有关于过去的人。这些人也包括他本人在内。但,后悔带她前去陵园吗?周应淮清隽的脸上,沉黑的双眸里有着细微的挣扎。7年了,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怨她13年他冲动去寻找她,只因她还未来得及听他的解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答应过他,要等他的,要等他,不要轻易放弃他们之间的爱和承诺。只是,所有的东西都像在罗盘上发生了一次天翻地覆的翻转。江绮音说:“她是他的劫难。”他回答:“没有她,他的余生才是劫难。”13年7月以前,他承认那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时光。13年7月以后,他一直麻木不仁的活着,活在现实里苦苦挣扎,唯有烟酒腐蚀才可以缓解一些疼痛。舒岁安,对他影响至深,是所有人难以想象到的。长达数年的不敢久居在小芦筑,把家当作酒店也是因为一旦久待,他就会病态地看见有她的身影在空气中飘荡,会在空气中和他说:“为什么不爱我了?”自此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再去任何有关于她存在过的地方。因为,他会不由地想起她。他们都不明白这种执念到底是对是错?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去找寻那个一走了之的狠心人呢?是因为爱?是,也不是。他告诉过自己,他要看看她一声不吭的逃离了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半点声响都不曾传到过他跟前,是不是因为终于逃脱了魔窟,从此自由快活了从此他这个人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20年,无心插柳柳成荫,目睹她寄来的陈年信件,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瞬间击垮了他内心的幻想。那是他自己的情感浅薄,竟恶意无端猜忌那个惊艳他岁月的人。她怎么就过得这么惨了呢?这样的她,他怨不起来前往淮北的飞机上,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否还爱她,还一如既往的爱着舒岁安?是爱曾经精彩绝艳明媚的她,还是爱她的全部,无论是否残缺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那他荒唐的7年,她痛苦的7年,谁来买单呢?三万英尺高空,穿过云层以外的高空,他合眼假寐,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一句话:“爱情只能用爱情来偿还。”而那个偿还的人势必就是由他本人倾尽所有弥补她的创伤,那些迟来经年的信,上面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凌迟着他的心,否决着这些年他那些可笑的想法。只是,他明确的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爱早已变质,爱恨交织,细数不清,只是爱总比恨要多一些。“她怎么比回来的时候看着更加的孱弱?”冯润华终是启唇打破了僵局,声量不高。书房内片刻沉默,周应淮撇开眸子接过冯润华递来的一盏热茶,润了润嗓才道:“带她去看了下爷爷。”,!冯韩二人饮茶的动作停下了,两人嗓子都突然好像有东西被卡在那里,出不了声。14年周老爷子心脏病去世,下葬入园林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周应淮送葬时候的表情宛如死灰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气,空洞且无望,没有泪也没有悲伤,因为他是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断气的。老人家下葬的当天,周应淮与易洵之大打出手,他被易洵之打得还不了手,鲜血淋淋宛若仇人。彼时他的身子尚未恢复还很虚弱,虚弱得宛若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他,就像如今的舒岁安那般。在他又一次因为身体缘故进医院的时候,半夜时分他迷迷糊糊间用海绵给周应淮润唇的时候,还是不可察的听到他叫“安安”以及“爷爷,我该怎么办”那时候起冯润华便知道,周应淮内心深处布满荆棘疮痍,以至于他默认这些伤痕来源于长辈逝世,爱人离去。因为周应淮再度清醒时,毅然走离他们一手创办的事务所,正式成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用几年时间吞并了易家、言家等旁支的产业,抽身远离了他们这群朋友,每逢聚餐都推拒,生意上更是杜绝了其他人轻易的攀扯,三分情面都不曾留下过。7年来,周应淮的魅力与知名度不亚于市面上大红大紫的当红娱乐小生,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周家公子哥的绯闻让人津津乐道,更多的是他的商业版图扩张迅速以及他那张让人一眼难忘的外表。周公子很年轻,其名下的产业数不胜数,更是久居淮安市十大富豪榜首,而他名下的周氏更是业内鲜少都涉及政、商、娱三方的集团资源,可谓是后生可畏,能力超群。而他因为一张勾人的脸以及黄金比例的身材,总会空降到时尚杂志拍个人封,因为他总是能把最简单不过的西服穿出贵族的气质,更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每逢出席重要的场合,总会身穿一件名不见经传的蓝衬衫,被人扒出是一件小众品牌的陈年旧款,故而有合作的品牌商总会适时送去类似的当季新款,不过他从未上身过一次。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被所有的人高高的捧在云端之上的宠儿,所到之处必定也会惹来议论纷纷,好的坏的都会引起热议。可就是偏偏这么一个游走出没在不同场合的人却没有丝毫人情味,人也冷,做事风格也尤为狠辣苛刻,与他合作的人虽满意,却无一不对他抠细节的过分阴狠心生怨怼。自从他身居高位以后,在他旗下工作的人无不怕这位大老板的,就连与他相处多年的程军也愈发猜不透他。他们这位周少,除去沉默寡言之余却也从来不说废话,更别提要看他对自己手下的人笑一笑了,那些笑容从来都不属于他们的,而是属于出没在与他觥筹交错的酒席、宴会、应酬又或是一些需要他出席的重大场合之上,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明眼人都知晓是虚伪也是礼貌,因为纵使是假的,在他周应淮身上,也就成了最好的。他们都说他周应淮变了,他一笑而过不置可否说道:“生活每天都在变,人又怎么一成不变呢?”对于周应淮带舒岁安前去祭拜周家老爷子,他们二人心中也是一万个不赞成的,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不仅仅是周应淮,连冯润华自己都察觉到自己本人也变了。向来与周应淮无话不谈的人,也开始衡量有什么话是该说,有什么话不该说。年岁渐长,他们都变了,在彼此面前都要小心翼翼起来,不能做到完全开怀。冯润华问:“舒岁安没有提起其他吗?”周应淮沉默地摇头,再开口声音变得尤为冰冷强硬:“在她面前不要乱说话。”“你放心,经此一遭,我们都有分寸。”他攥着杯子,眼眸定定地看着周应淮的方向,盘绕在心中那个迟迟未问出口的问题最终开始开口问:“文鸳。”“怎么?”“你觉得你们之间还有爱吗?”:()岁岁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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