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养马的小厮这股好学的劲到底是哪里来的。她也太可爱了!谢赓想伸手摸摸李秾的头,李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谢赓才觉得不好,赶紧作罢。
“我今日也在这里读读书吧!我这个粗人,只知习武,难得静坐,你去叫人烧个炭盆来。”
不一会儿,李秾用棉帕包着手,端了个烧得正旺的炭盆来。
谢赓在李秾对面坐下。
说是读书,谢赓根本就没有心思读进任何的文字。他在这里,李秾自然也不能专心读。
“李秾,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你有多大年纪?看你的身量,十七估计还不到吧?你喉结都没有长出。”
“我……”
李秾呆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赓官居建康都尉,眼力却不如老管家谢富老辣,李秾在府中这么长时间,他竟没看出她的女子身份,李秾觉得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惊讶。
“禀将军,小人今年,虚岁十六,嗯……确实还没有开始长身体,加之从小体弱多病,就……”
这时谢赓的心思却不在李秾身上了。他拿起铁钳,把那盆炭火拨得更旺,不知不觉和李秾聊起了别的。
“你还记得赵君刃吗?”
“赵执赵大人?”
“对。”
李秾想起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赵执了。她最后一次见赵执是在去岁除夕的幽馆,那人的侧颜一直在她脑海里印了好久。
“其实,我也不是无事来书房,我心里想写一封密信。”
李秾试探着问:“给赵大人?”
“可是我如今竟不知道他到底是功臣,还是叛贼。”
“叛贼”二字吓了李秾一跳。
谢赓不知道怎么的,整个巡防营没人可以说的沉重心事,竟一时对着一个下人说了出来。
李秾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在集市酒肆里听那些闲谈的路人议论过今年朝廷发生的大事。
“我想给赵君刃写一封密信,让他从此远走天涯,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不知道吧,我朝律法,犯谋逆罪者,诛六族。”
“但皇帝陛下让我节制巡防营,视我为左膀右臂,我这么做,又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这件事,我在朝堂上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不对。”
李秾认真听着谢赓说话,努力理解谢赓话里的内容。
谢赓叹一口气,“说到底,我为了自保,既不是陛下的忠臣,也不配做赵君刃的挚友。”
李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鼻头一酸,流下泪来。“将军,不是这样的。”
“赵大人,他如果回来……就是死罪吗?”
“对,谋逆者亲族,死罪。”
那人总是那么骄傲,他该如何自处?半年前他还是风流蕴藉的使臣,江上扬帆西去的背影仍然历历在目……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李秾意识到这个巍峨的建康城无限繁华之外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