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将军府……”
“赵将军,”付鼎急忙打断了他,“说到底,赵将军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我朝律法,谋逆者诛六族,赵府上下能不能有生机,不是我和殿下二人能跟你保证的,还请赵将军不要让我们为难。将军府的生机我和殿下皆不能预测,殿下,您说呢。”
“付尚书说得对。”
“将军府的生机,还要看赵将军此去陛下面前,能不能够真心悔过了。”
付鼎又说:“再说,将军的侄子,赵侍郎,年少有为,又代表我大晛出使北滦,或许陛下念他有功,网开一面呢。”
赵釴无奈地闭上眼睛,事情走到如今,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得起那对母子。
使团一路往南行,由于天气严寒,山路崎岖,不得不放缓速度。
自出四方馆以来,赵执的病就一直没好。虽然是练武的底子,但如今旅途严寒,病势就更加严重起来。精神好时能独自骑半天马,病气来袭时只能躺卧在马车中,一卧大半日。随行的只有一个太医院的医正,他对这类症状并不擅长,随身带的药材也都几乎没了,在北滦境内也不方便补给。
赵执的病只有经过市镇时才能停下就医。
钦天监的老主簿拿着舆图,指着不远处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告诉众人,回去时的路和来时不同,今日天黑前走过这一段山路,就进入大晛司州边境了。
祖亮吩咐给人和马都套上草环,以防山路湿滑跌倒。
两国边境的这一段山路比众人预想中的要崎岖得多,人坐在马车内,恨不得胆汁都能给颠吐了,因此除了卧病的赵执,众人纷纷选择步行和骑行。
黄昏时分积云散去,一轮落日挂在远处山巅,余晖将满山冰雪映照出一片清辉。众人正一边行路一边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拉车的黑马突然长嘶一声,在原地高高抬起前蹄,惊了众人一跳。
那马像是被数尺外的陡坡吓怕了,一阵躁动之后就定在原地,任车夫怎么驱赶也不动。车夫高高扬起鞭子,狠抽了马腹一鞭,突然,那黑马被这一鞭抽得狂躁起来。
“不好!救人!赵侍郎还在车上!”
黑马拉着马车狂奔,狭窄的山路根本不够跑动。
“快!快救赵侍郎!”
众人惊慌的叫声中,祖亮和两名侍卫试图飞身上马,只堪堪来得及止住后面那一辆马车。黑马已经拉着马车巨石一样冲下笔直的山崖,车上有赵执和那名马夫。
“赵侍郎!”
众人惊魂未定地赶到悬崖边,只听到下面传来黑马嘶吼和车体砸落带动巨石滚动的声音,那一段山崖足足高去几十丈有余,听风声便令人眩晕。
钦天监主簿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喃喃说道:“赵侍郎……没命了。”
“大家务必小心慢行!不要靠近剩下的马车,只让它拉着行李走!”
祖亮不愧是庆国公世子,慌乱之中第一个冷静下来,迅速稳定使团众人的心神。
眼看即将天黑,有人主张从缓坡那边下崖去看看,可是看看缓坡还在几十里之外,还不等走到那边恐怕就已经天黑了。
钦天监主簿说了一句实话:“几十丈的悬崖,车身都砸碎了,还滚落那么多碎石,人还能有命在吗?神仙都没命了。”
祖亮站到那崖边观察许久,天色已经渐渐模糊下来,再也看不清谷底。
他不得不出声安抚众人:“赵侍郎已经不幸殒命,大家节哀。”
“但是此地山高路滑,实在难行。此刻必须立刻起程,在天色黑断之前走出这片山岭!”
这突来的噩耗让人毫无办法,祖亮派五个军士殿后,一行人再次小心翼翼地靠着山壁往前赶路。
直到走入司州境内第一件官驿,众人那紧紧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心有余悸的感觉仿佛又经历了第二次牢狱的折磨。
有人在驿站外给赵侍郎和那车夫烧了点纸钱,祭奠两个意外丧生的冤魂。
冬日的月亮仿佛也被冻住,在山间放出森寒的冷光。
是夜,一个黑影迅疾利落地拨开山间的断枝,不时望向高处的断崖确认方位,寻找了好久,终于在缓坡的一株巨杉前看到砸碎的马车残体。
黑影弯下身去,试图用手掰开那破碎的车身查看里面的情况。突然之间,一把森冷的长剑靠在了他的脖颈处。
“居然是你,这么处心积虑想置我赵执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