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字,意思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可却也因为太过直白,让人不敢相信。
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萧妄,大乾不败的战神,建康城所有小女娘的春闺梦里人,当真会对她另眼相看?
他那么好,合该配世间最好的女子,哪怕是九天仙女下凡,他也配得上。不像自己,除了这副皮囊稍还有点惹人注目外,其他贵女们应该有的品德,她统统不占,甚至还曾因萧意卿做过那么多不堪入目的蠢事,名声坏透,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喜欢?
更何况,他不是有自己心悦多年的人吗?前事未了,又反过来纠缠她,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跟萧意卿一样,追求不到自己心中真正的白月光,就拿她当消遣,聊以自慰?
这也太……
沈盈缺皱着眉,缓缓捏紧衣角,侧眸看了看他清亮如星的眼睛,她咬牙下定决心,侧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王爷今日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卧病在床太过无聊,拿我逗乐解闷?还是跟那羯人皇子一样,看上我的皮相,想一枕贪欢?”
因着幼年满城“放养”的经历,她自幼就比其他小女娘胆大妄为,还因此得了个“假小子”的绰号。后来经历了前世那样的磨难,她的心性也更加坚韧,寻常的小风小浪根本难不倒她。
可真要她当着萧妄的面,这般直白羞耻地说出这番话,她还是忍不住抿唇垂眼,磕磕巴巴。
见他一直静静打量自己,沉吟不说话,这种紧张的局促感便越发强烈,呼吸都不禁有些凝滞。
窗外的霜月也随着帐内逐渐凝固的气氛,变得黯然无光。
不能再问下去了。
再多说一句,只怕明天他们就要彻底分道扬镳,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了。可若是不问清楚,一直这般不上不下地钓着,她又如何甘心?
所以就来个彻底了断吧。
哪怕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今夜过后,所有脉脉温情都会随着她接下来一番更直白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他会就此厌恶上她,也好过日日若即若离的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望着他的眼,“王爷若只是觉得寂寞,寻我玩笑解闷,还请王爷自重。阿珩虽退过婚,但也不是随便之人。若王爷没什么事,阿珩就先……”
话音未落,面前就先传来一声极其清淡的笑。
浅浅的鼻息喷洒在沈盈缺鼻尖,挠得她心间发痒。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以为他在取笑自己不自量力,当下便怒然推开他,起身要走。
萧妄却道:“看来那天,我是亲得太轻了,才会叫阿珩生出这种错觉。”
沈盈缺一怔,回头诧异道:“你说什……”
“么”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面前便霍然袭来一道黑影,宛如饿虎扑食般,将她彻底倾轧回那团柔软的纻丝锦褥当中,荡起天青色帷幔柔柔扬洒一片。她推手,两只手腕都被他单手束住,高高压举过头顶,动弹不得;她扭身,腰窝又被他另一只手轻松锢住,不费吹灰之力,仿佛只是将一枝鲜嫩的花枝,随意插到美人觚当中。炽热的柔软在她唇上辗转,温柔又饥渴,想要更进一步,却又踟蹰着不敢妄动,只能半睁着一双勾人的凤眼,隐忍又渴望地把她望住。
沈盈缺像被架在一个灼灼燃烧的炭盆上,汹涌的压迫和炽热的温度双重夹击着她全身,将她大脑中仅存不多的理智,如捏挤空气一般,一点点排挤而出,只剩震耳欲聋的嗡鸣,和“砰砰”如雷的心跳,在两耳间反复叫嚣,叫她逐渐忘记自己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她下意识嘤咛出声:“阿兄……”
“我不是你阿兄!”
萧妄厉声打断,语气狠戾,透着震慑三军般的不容置疑,流连在她唇角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一点哄诱,一点一点蚕食,俨然南海深处,靠着动人的歌喉,诱惑海上来客的鲛人。
沈盈缺灵台逐渐麻木,连这最简单的六个字都琢磨不明白,眨着天真无邪的美眸,怔怔问他,“那该叫什么?”
他轻笑,故意压低声线:“你说呢?”
浅褐色瞳孔在暗夜中微微闪烁起鲜红的浮光,如丝如缕,缠绕人心。
沈盈缺脑海中忽然一阵猛烈刺痛,针扎一般,疼得她不得不皱紧眉,闭上眼,再睁开,眼前昏暗简素的屋子像是被仙人施了咒语,彻底换了模样。
朴素的原木窝榻变成了雕龙画凤的架子床,无绣无织的被褥也多出了繁复精致的纹样,绣的还是百子千孙图。到处还都点上了明亮的烛火,从案头的瓷灯,到远处的鹤足灯,照得整间屋子亮亮堂堂。周围绵绵漂浮的帐幔,也似在染缸里浸润过一般,随着摇曳的烛光,一寸一寸地从寡淡的天青色镀上旖旎的?红,在风中如柳枝般柔柔舒展。
面前的男子也换上了?红的衣裳,襟口张扬的狴犴纹变成了肃穆的龙纹,盘绕周身,赫赫威严。唯一不变的,只有他脸上的柔软笑意,和他眼底滚滚翻涌的渴望。
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她看一眼,便忍不住泪盈于睫,心酸不已。那句迷茫的“那该叫什么”,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答案。
“忌浮……”她啜声喃喃,泪水滚落如珠,心里像是缺了一个大口子,“呼呼”直漏风。
不知为何会如此,就只想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抱紧他。
第42章解药
因着是萧妄养伤的地方,庄子最里侧的这间宅子几乎无人靠近。
平日除却庄子外围溪流的涓涓声,就只剩梧桐树叶被风吹过时,枝干间发出的飒飒响动,和沙沙的夹杂蝉鸣。
只是今日情状,却明显与平日不同,若是竖耳仔细听闻,便可于水声风声间,隐约觉察出藏匿其中的浅浅嘬吮和低低娇嗔。
夜色靡靡,明月晓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