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杨舒乐像条彻彻底底的丧家之犬。
他失去了年少时的一切光环,也没有刚回国那天的高傲张扬,头发长了,遮不住眼底浓郁的阴影,整个人像龟缩在阴沟里不见天日的某种生物。
陈默看着他,第一次真正在他身上看见了陈建立的影子。
“陈先生。”保镖走近了,说:“人带来了。”
杨舒乐在这时候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陈默,你现在特别得意是吧?席司宴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了卢纳尔,还断了我所有活路。”
陈默盯着他,开口道:“我有时候也真的怀疑,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单纯受不了自己认定的所有物最终被别人抢走的挫败。”
“这是你胜利者的嘲讽吗?”杨舒乐点点头:“也对,我曾经拥有的一切现在都是你的了,你当然高高在上,可以随便侮辱我。”
陈默看他疯癫的眼神,有些懒得再和他废话。
淡淡开口:“道歉。”
“道歉?”杨舒乐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下一秒咬牙切齿:“凭什么让我跟你道歉,下辈子吧!”
陈默骤然从墙上起身,一把抓了杨舒乐的头发,扭着他的头撞上重症监护室厚重的门。
声音嘶哑冷硬:“看清楚了,这里面的是谁。”
在杨舒乐骤然睁大眼的瞳孔当中,陈默一脚踢弯了杨舒乐的膝弯,继续:“爷爷还活着你是不是挺意外?现在,道歉。就算你没有上手推那把轮椅,也该为你的预谋已久洋洋得意付出代价。你猜我有没有办法在警察到来之前,让你也尝尝躺在重症室浑身插满管子的痛?又或者,你想等去了阴曹地府再跪地忏悔?”
杨舒乐整个人跪趴在地上,没有动。
也许是这段时间察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惶恐,他趴了一阵,不论出于真心假意或者故意拖延,颤抖含混冒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就是接连而来的疯笑痛哭。
哭了一阵。
突然,他起身血红着眼盯着陈默:“你以为结束了吗?陈默,日子还长,你的下场未必就比我好!”
因为保镖钳制,他压根没有挨到陈默半片衣角。
陈默冷漠地看着他,“是吗?不得好死我都无所谓,你的下场倒是清晰明了,这辈子剩下的每一天,希望你都能好好的慢慢体会。”
杨舒乐被保镖带走了,包括他挣扎大骂的声音。
陈默站在重症室的门口,知道这句道歉毫无意义。是自己这辈子在乎的人不多,这个交代已经是他在生死轮回面前唯一能做的了。
陈默转身靠在门边的墙上,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口袋里传来震动。
席司宴的声音含着担忧:“你在……”
“席司宴。”陈默打断,微仰着头,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86章
短短半小时后,席司宴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他似乎料定了陈默有事,大步过来,看了看重症监护室的门,又看向陈默,皱眉问:“怎么了?是不是医生说了什么?”
“没有。”陈默插着兜,摇摇头,“我只是在刚刚把杨舒乐带来这里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席司宴轻问。
陈默按了按眉心,抬眼看着他,“其实这几年我和爷爷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将来如果有一天他身体不行了,不需要强行治疗,也不愿意受那个罪。他说自己几个儿女他最清楚,让关键时候我站出来替他说。他进医院那天,我就有预感了,也觉得自己并非接受不了任何后果,可直到这些天国内外医生都下了诊断,让家属商量是否拔管,我才知道有些决定其实特别难。”
难到他都觉得,比起十七岁以前的人生,更让人不愿回首。
席司宴默了几秒没说话。
最后伸手把他揽过来,在外面裹了满身凉意的气息包围住陈默。
“没关系的,爷爷不会怪你。”席司宴抓了抓他的后颈说。
陈默平静地闭了闭眼睛。
上一世老人的离去太突然,那也是陈默经历的唯一一次亲人离去。
哪怕他亲缘够浅,和老人的亲近程度也远不如这一生,但陈默在几年之后,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后知后觉的遗憾和痛楚。
所以他违背了老人的意愿,联系国内外不少医生,却一直没将最终的的诊断结果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