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着下山,因为关心岑照的伤势,我一路跟到医馆,到了山下,发觉整个折桂镇的路都修成了青石官道,不止如此,常见的店面也都变了,才五六年不至于这般翻天覆地吧。
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了医馆中,郎中大喊,「岑官人这是怎么了?」
官人?岑照竟然做了官,他不是最厌烦读书么,向我提亲的时候我爹让他考功名,跟要杀了他似的。
众人七嘴八舌叫郎中先救人。
好在岑照伤得并不重,只一点皮外伤,一会就能醒过来。孩子也无碍,只是受惊过度晕过去了,皮都没擦破。
真正伤势汹涌的是他的妻,伤到头,出了许多血,郎中好容易给止住,又起了热,就看她能不能熬过去了。
终于有人问起我,「姑娘你还在啊,瞧着脸生,是咱们折桂镇上的人么,吓坏了吧,方才应该是地动了,也就一会子凶险,没事的,你是哪家的,我们送你回去?」
他这么一问,我才意识到,我是个已经销了户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忽而复生,不知道我爹娘受不受得了。
正思忖间,却听见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彩云?」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因为那人自己都带着疑问。
那声音又紧接着喊了我的大名,「姜彩云。」
我死了有些年头了,按理说,岑照的声音我也该许久没有听到了。
可死过一回,我才发现原来人的记忆会停留在死前那一刻,所以对我来说,昨天他刚趴在我家墙头上喊过我的名字。
如今再听见,毫无陌生感。
我转头看他,他正强撑着从床榻上起身,似乎是身上的血一股脑儿涌到了脸上,眼睛都是红的。
和昨天趴在墙头上给我递情诗的他相比,瘦了许多,唇上也蓄了短须,但并不难看,甚至多了些少年时候没有的书卷气。再仔细看,他的装束,有点像我爹爹那个年纪的中年男子。
看来,我死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久。
对他来说,应该是许多年没见过我了。
3。
死而复生,没人会信。
岑照却信了。
毕竟他是亲眼见到我从棺材里跳出来的,事实胜于雄辩,可他的神态和我想的不一样,不开心就算了,还好似在生气。
我说过我和他是少年爱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那天会被车撞死也是因为想去见他。而他,每次见到我都会傻乐半天,再别扭地轻轻抱我一下。
但现在,别说抱抱我、冲我笑了,脸耷拉老长,简直像是要揍我,屁股也像是锈在了床上,半天不舍得挪动,叫我觉着他只是冒用了岑照的身份和脸,并不是岑照本人。
他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医馆里的人都朝我们看来。
他扶着床坐起来,我站在原地没动,心却在突突的跳。
他走得近了,清瘦的轮廓近在咫尺,脸还是那张脸,却叫我不太敢认。
我本来是想质问他的,他怎么和别人成婚了,甚至还有了崽儿。
我们不是约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