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担忧郎君,也跟上来,一看树上绑着个半裸男人,捂着眼惊叫一声,跑了出去。李铁匠也是吓了一跳,见是易家四郎,赶忙丢了血鞭子,谄媚道:“四郎君……”又瞧了奄奄一息的奴隶,道:“您有话不如出去说。”易梓骞看了眼,凄惨模样的男人,只从胸膛隐约上下起伏中能看出,他还活着。他见李铁匠长得黝黑老实,怎么能下的如此狠手,冷道:“这奴隶什么来历。”易府在岷洲算的上世家,李铁匠自然是得罪不起,恭敬对着易梓骞,道:“前几日,有奴隶贩子来岷洲,我从他那里买了一个身强力壮的耀国奴隶。本来这奴隶长得结实,应是挺好卖的,却因他脸上的伤疤太过吓人,就留到了最后。”“我瞧了他脸上伤疤,是可怕,但价钱实在便宜,就买来了。结果这奴隶傲的很,看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也不老实,三天两头闹一逃跑。前几天我用铁锁拴着他的双腿,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割开铁锁跑了。幸好先饿了他几顿,跑的途中饿晕了,才被我逮了回来。”易梓骞听了,颔首不语。他慢慢走向满身血污之人,瞧他被打的血肉模糊,身上几乎没有好的皮肉,令人怜悯。李铁匠想要阻拦,道:“郎君,脏的很,别污了你的衣裳。”易梓骞走到那奴隶跟前,道:“我要了你,愿意和我走吗?”他想过了,如果要救这个奴隶,就必须买下他,夏国律法规定,一旦自由身被登记成奴隶,除非战事建功,不然一生将沦为奴隶,不得翻身。奴隶就算被心善的买主买下放走,依然是奴隶身,被官府抓回来,还是会被当成奴隶贩卖。说完,那奴隶低垂一动不动的脑袋,才有了点反应。他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个声音,睁开眼来,只见一双白靴。奴隶以为是铁匠的客人,在前院听见他的惨叫,故意来看他惨状嘲弄的。心想,夏国的人,不都是这样,不把奴隶当人看吗?他抬起头来,眼里先是轻蔑,带着不屑一顾,却见了易梓骞面貌,呼吸一滞。而易梓骞凝视着他,透过血污,发现这奴隶有一双好看的眼,伸出手,想要拈开挡在那双眸子前,凝血枯竭的黑发。奴隶一惊要躲,甚至有了力气,挣扎起来。李铁匠见易梓骞胆子这么大,丝毫不怕这刁奴咬上他一口,他可是吃过苦头的。不由得惊呼提醒道:“郎君,小心那刁奴伤你。”易梓骞见奴隶只是挣扎,并无伤他之意思,大着胆子,将他散发挽至耳后,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奴隶无处可躲,依旧不肯抬眼,只是盯着地上血鞭。他本不在乎外表,就算被人毁容,在他看来战场上受过的伤,皆是荣耀战勋,不是难堪之事,可在少年面前,却觉得自惭形秽,丑陋到了极点。少年指腹柔软温凉,透着一股药香,抚上他的脸,道:“你以前,一定是个很好看的人。”奴隶听了,抬眼来,只见他眼里似有湖水盈满,荡漾着月色无边,柔软到心底里。疏影稀月花中庭,探得兰竹秀比君,却也比不过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他不敢轻易点头应下少年。心里有种预感,如果答应和他走,自己就算身穿金甲所向披靡,也定在此人面前,溃不成军。“我不强求,只问最后一次,和我走吗?”男人还在考虑,他不算残忍冷酷,可战场无情,仁慈温柔不能用来保命,逐渐他变得铁石心肠。可若是待在这么个温润如水的少年郎身边,怕是自己的心,会渐渐变得柔软。可内心深处,却贪恋这一点柔弱。他是不敌,大败告之,终究点了头。易梓骞见他同意,也是一笑。他方才见这奴隶样貌,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只不过不露声色,压住了那份惊讶。这人样貌烧毁的太过严重,右半边脸烧伤惨重,几乎是烂皮烂肉,只有左半边脸能看,不禁回想起从前的一位朋友,脸上也是烧伤,从前那么开朗的人,再也不敢出门,在家里连窗帘都不敢拉开。尽管家人百般劝解照料,可他依然没想通,最终走上了绝路,割腕自杀了。现代人把容貌有缺损的人,当成异类,更别谈古代了。最后,易梓骞以双倍的价格,向李铁匠买下了这个奴隶。李铁匠拿着易梓骞给他的钱,喜不自禁,赶走了一个麻烦货,还能用这钱买两个,用着称心如意的奴隶。院外淳儿忧心忡忡,揪着手帕,怕血雾沾染她家郎君病体,见他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却见易梓骞身后还带着一个衣衫褴褛,踉跄之人,犹豫道:“郎君,您这是,把那耀国奴隶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