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温和的光线透过渐渐拉开的大门洒落到房间里,林云宴看着门外站着的人。刚打开门他几乎吓了一跳,姜辞站在他面前,领带歪歪扭扭的,衣摆和笔挺的西裤似乎是在哪个柔软的床上不舒服的压着睡了很久,凌乱不堪。他的头发散乱发梢几乎遮住眼睛,他盯着林云宴,一语不发。林云宴如今跟他差不多高了,再也不用仰头看他,两个人对视,沉默却不尴尬。林云宴打了个哈欠。姜辞站了半晌,他抬起手似是想摸一摸林云宴的脸颊,可将接近他耳边的时候,又停住了动作,他指尖动了动,后不动声色的往上移了移,指腹蹭了蹭林云宴的发梢。然后他收回手,虚握成拳背去了身后,好像藏起来一般。他声音低低的:“去睡吧。我这就走了。”这种气氛使得林云宴有些恍惚,他近乎乖顺的点了点头,在姜辞转身之前缓缓关上了门,他下意识的拒绝去看姜辞的背影。姜辞脚步顿了顿,后又快步离开。他坐在酒店廊前的公共长椅上缓了很久,整个人陷入沉思,冷静、阴郁。他能想象到林云宴见到他时的所想所知,姜辞抓住林云宴的心软和坦诚,可以说是对他示弱,就显出脆弱的面给林云宴看。姜辞觉得这样不好,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模式,永远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他有所图,这次所图为何目标清清楚楚,他有些急切,以至于失了体面,否则他认为自己至少应该以柔软徐徐图之。而不是像现在,狼狈的无力的使用名为风月的诡计。姜辞想,不妨冷静一下,不要吓到他。于是他想起了之前拒绝过的邀约,打通了傅迢的电话:“我决定去一趟,会议延后几个小时,我现在出发。”姜辞看了一眼酒店甬长的走廊,对着反光的电梯门,重新打好了领带。姜辞登机的时候,关了所有的通讯设备。他什么行李也没带,从酒店直奔机场。关机之前他盯着手机看了许久,直到休眠的屏幕映照出他自己的眼,他才恍然看清了自己的表情。随即掩饰什么一般匆匆忙忙的关了机。飞机描过霞光,携着长风追云逐日的划破天际,身后拖起长长的云影。像是谁以蓝天作画布,一笔勾勒了一条蜿蜒的长线。可惜这云线实在太虚,挂不住任何一端的思念。林云宴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暮西沉才慢慢转醒,他脑袋一片混沌,身体却因为睡眠充足感觉格外轻盈。一觉睡得太长,林云宴起床洗漱完先叫了餐,等待送餐上门的功夫他打开了电脑,他不常看自己的工作邮箱,这会儿闲了下来,就想起他的助理曾经跟他讲过的,邮箱中曾经收到的一封跨国邮件。助理欲言又止,而他当时真的很忙,就搁置了,当下有闲工夫打开了电脑,又一眼看到了桌面上邮箱的图标,突然就想起这件事情来。林云宴跟几个助理吩咐过,邮件看过的就删掉,觉得有必要让他看的,转发到他的私人帐号。所以他现在上了号,整个桌面上被邮箱主页铺满,可上面只有一封已经开启过的,孤零零的邮件。他喝了一口桌子上隔夜的茶水,点开了这封有些时日的信件。该如何形容那封信呢,大约就是,在林云宴没打开它之前,他永远都不知道事情会如此狗血。寄件人是位女士,一位他从来没见过却为他的青春结尾的女士。邮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琐碎的家常,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温暖慵懒,林云宴梗着的背脊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去读那些文字,后来他看到有一段这么写:“…还记得有一次我因为装修风格和傅迢闹脾气,给姜辞打了电话,他半夜被吵醒,最初不耐烦极了,可听到是我又下意识的劝起来。我问他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他的回话无比清醒,条理清晰极了,像是模拟了很多遍。他说:找个地方,建一个院子,简单的复式小楼,院子里种一些花,最好是月季,深红色的。疯长成一墙的帷幕也没关系。家里有一个温和柔软的人,为他亮着一盏灯,在清晨的薄雾中;在阴雨的屋檐下;在西沉的余晖里,等他回家。为此,他可以什么都不怕。我从不知道他可以是个浪漫的人,甚至于我认为诗意这种东西与他毫无干系。所以当他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些话,让我连他说话时的语气,都记了好久。……许是太久未回,也或许是觉得在经历了那些事后更能体会近乡情怯,我几乎没有回来过。所以也从未真正懂得他那些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