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母子到的时候,李四公已经把马车套好了,正在往车上铺苞米杆,胡香秀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舍得把被褥拿出来给儿子媳妇铺,怕弄上血洗不出来。“人都快不行了,还等什么车,一车拉走得了。老三,刚子,把你二哥抬车上去。”胡大姨一看马车上只放了两个儿媳妇,还想再等着别家的车来了才送李立海,急得直骂。李立海这会儿失血过多,脸都没人色了,也没力气说话。自己拿手按着出血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等着安排。罗刚听他妈一说,立马上前,跟李三一头一脚,把李立海抬上车,李大嫂坐在车前头,没那么大的空间让李立海躺着,李三就上车,让他哥靠着。人都上车了,李四公赶着车就往镇上跑。他的车都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李三叔才赶着马车过来,众人又忙活着把老太太往车上抬,往医院送。李三婶子跟着来的,倒是不怕老太太没有照看。这会儿大姨父也赶着车到了,罗刚坐上车,跟他爸一起往镇上赶。他得去张罗呀,李家这些个,哪个是能办明白事说明白话的。回家跟苏玉梅要过家里所有的现金拿上,自己姨家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肯定没人带钱。没有医药费,医院能收吗?“雪雁呢?”等车都走了,胡大姨才发现雪雁没在,进屋里看着一屋子的狼藉,胡香秀还在炕上哄着哭唧唧的孩子,问她。“扎了老二一剪子,她自己也伤了脖子,抱着孩子走了,说要回娘家。家里乱成这样儿,也没人有空管她……”胡香秀一肚子的怨气,觉得雪雁小题大作,又不是头一回挨打了,但凡她能忍一忍,也不至于闹得一家子鸡犬不宁。“老二啥时候回来的?雪雁无缘无故的就扎他?”胡大姨是个厉害的,也明事理,当了几十年的家,还能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女人,不明理是办不到的。她更是知道自己的妹子是个什么尿性,没有偏听偏信的跟着胡香秀的套路走。“刚进屋,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他媳妇给他戴绿帽子,就动手了,老二媳妇还手没轻没重的。就乱起来了。老大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上了,见红了。四媳妇的肚子也抻着了。”胡香秀跟她姐回话不敢瞎说,但也不是没有偏向。“完犊子玩意儿。没听说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还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了。大半年没个影儿,年午黑天的回来了,就对媳妇儿动手?你还有脸帮他说话?你咋不寻思寻思,他要是没听到雪雁把他欠的那些钱还了的信儿,他敢回来吗?我可让你愁死我了。成子,你赶紧回家,骑上自行车去追你二嫂,追上了用车驼着她们娘俩送回丁家去,快去。”胡大姨的脑了转得快,一听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以她对丁雪雁的了解,就不是一个知道还手的人,以前被李立海打得大冬天的不穿衣服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跪着都不反抗,能逼到拿剪子扎了,那打的能轻得了?这要是让她自己抱着孩子回娘家,再有个好歹的,丁家能悄么声儿的就算了?李立海就是没被扎死,就丁文强那样儿的,能饶了他?一边儿气得肝疼,一边叫罗成去追人。把人好好送回家,至少让丁家知道没有对雪雁不管不顾吧!哎,老李家,这都办的是什么事儿啊!摸黑走路,肯定没有马车走得快。李四公的马车之所以没有追上雪雁,是因为雪雁走的毛道儿。就是那种为了少走些路,一脚一脚踩出来的,斜穿农田的小路。走得人多了,路面都踩硬了,自然就成了路。人们也有默契,种地的时候,都会把这种一人宽的小路留出来。这时候的人,出行最大众的方式还是步行,三十四里路,那也是说走就走的。所以,这种小毛道很多。跟走车的大路比,这种差不多是直线距离,能近一些。也因着这个,李四公他们的马车才遇不到雪雁。罗成是个实在的,回家取自行车的时候,苏玉梅就怕他一根筋走大路,特意嘱咐他延着毛道找,别走大路。还给拿了手电筒。大年三十,没月亮,全靠着冬天积下的雪光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又抱个孩子,还受着伤,可怎么走。小毛道不好骑车,罗成是推着车小跑着追的。很快就把雪雁追上了。“二嫂,我送你。”罗成远远的就喊。大晚上的,声音传得本来就远,他又是大嗓门,雪雁早听到了。就往大道上走等着他。等到了,抱着孩子坐着自行车的后座上,让罗成送。光线不好,又怕摔着孩子,自行车骑不快,一个来小时才到了镇上。都在过年呢,镇上正热闹,到处都是鞭炮声,丁家的大门也没关,正在院子里发纸。罗成的自行车刚到门口,忙活着正要放鞭的文强就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