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试了试装备的结实程度,随即抓紧手中绳索,借夜幕的掩护,身法轻盈地攀上造船厂西南侧的高墙。这面侧窗本应是上悬窗的制式,但遮光的木板早已脱落,只剩下空荡荡的窗框。平跟软底长靴踏在侧窗边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艾德里安弓着腰,收起钩爪,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框,成功从屋顶进入了旧造船厂。厂房顶部的横梁上搭着木板,形成一片可供行走的平台。艾德里安隐匿于这片黑暗中,将藏在此处的禁药工坊尽收眼底。为方便造好的船只入海,造船厂的地势是倾斜的,凹陷的船坞一路伸向海中。现在的工坊则将一部分船坞填平,排上制作极乐烟草需要的设备。工坊刚运走一批成品烟草,此时正在对送来的原材料进行初加工。几个药剂师模样的监工在工人间来回走动,艾德里安分不清哪个才是工坊主本人。而在另一边,伪装成醉酒守卫的路易斯和工坊的看守们打了个照面。路易斯嘴里嘟哝着醉话,一头扎进堵住他去路的看守堆里,举起酒瓶猛灌一口,醉醺醺地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嗝——主人。”拦住闯入者的保镖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赏金猎人闻声而来,上下打量这名大概是从酒馆跑到这的醉酒守卫,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没认出对方是谁。伪装成城市守卫的路易斯又嚷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是玛伦利加守备队的吕西安大人派我来——嗝——收保护费的。”摸不清情况的工坊看守们开始窃窃私语。“保护费?”“等等,我们不是给黑牙帮交钱的吗,怎么又扯上守卫了?”“守备队有叫吕西安的人吗?”“你可真没见识,那些守卫的顶头上司的确叫吕西安,公审和公开处刑的时候他都会出现的,就站在总督旁边。”如果只是个不识抬举、自找麻烦的普通地痞,他们只需要赏对方两刀,再找个僻静的地方抛尸;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城市守卫,即便醉的不成样子,那也是城市武装力量的一份子,恐怕不好得罪。工坊的存在理应是个秘密,这名守卫也许是误打误撞跑到这里,借着酒劲搬出上司的名头敲诈勒索。当然,若是统领城市守卫的吕西安知道有人在此生产禁药,故意指使手下过来捣乱,向工坊主索要封口费,倒也说得通。如果真是如此,工坊就必须慎重对待了。负责保卫工坊的赏金猎人思考片刻,决定把这位举止出格的醉酒守卫带到工坊主面前。他皱着眉,架起“城市守卫”沉重的胳膊,把人带进了旧造船厂的正门。路易斯披着城市守卫的伪装,被另一位赏金猎人直接“请”进了烟草工坊,嘴角不由得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藏身于高处的艾德里安也看到了路易斯。他也成功混进了工坊,甚至被不知情的看守带到了工坊主身边。这么一来,艾德里安也终于辨识出谁才是工坊的真正主人。一切都正按计划进行。被蒙在鼓里的赏金猎人向工坊主解释:“老板,这位……嗯,守卫先生?说是受吕西安大人的命令,过来征收工坊的‘安全保证金’。”作风低调的工坊主着一袭深色长袍,把钱袋等贵重物品都藏在外衣下。他疑惑地打量眼前这位奇怪的守卫,大脑也在飞快地转动,思考守卫此举是否在传达某种讯号。投资工坊的商人基本都在商会,和总督府的关系很好,怎么会突然把城市守卫这股势力扯进来?工坊主感到困惑。“请跟我过来,这件事我们最好私下说。”他决定和吕西安派来的“信使”谈一谈。工坊主领着路易斯,走到用木箱和造船厂的废弃板材围起的角落,准备和对方周旋。可没等交涉开始,一脱离其他人的视线,眼前的醉酒守卫马上变了张脸。“别乱动,也别瞎叫唤。”路易斯的声音冷得吓人。一柄利刃横在工坊主的颈边,刀锋紧贴着动脉。强烈的杀意凌驾于酒气和极乐白叶的青草味之上,方才醉醺醺的“城市守卫”突然变成了危险的刺客。“这、这是怎么回事?”工坊主瑟瑟发抖。路易斯调整了一下手中的刀,这个微小的动作足以吓得工坊主喘不上气,心脏险些停摆。“有人委托我清算你们的罪行,毁掉这个该死的工坊,仅此而已。”路易斯低声说。“账本你应该随身带着吧?啊,我不是‘拿账本换命’的意思,也不打算跟你谈条件,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工坊主马上明白了一个事实:挟持自己的恐怕不是城市守卫,而是别人雇来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