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无声。“里面怎么样?”路易斯轻声问。艾德里安摇摇头:“里面没有人,应该是安全的。”他又看向丽兹。“丽兹小姐,虽然这么问不太合适……您有这里的钥匙吗?房门是锁着的。”丽兹一愣:“钥匙?我还真没有……”别墅已经荒废了十四年,她死于鼠疫的父母则是被匆匆下葬,确实没能好好处理遗物,钥匙佚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路易斯走近那扇陈旧的房门,仔细打量门锁的形制:“那只能把它卸下来了。”艾德里安上前拦了一把:“踹门不太合适吧?”“我又没说要踹门,”路易斯掏出一把开锁|器。“明明有更‘温柔’的做法。”丽兹看着路易斯半跪在门前,轻车熟路地鼓捣那道生锈的门锁,她喃喃自语:“如果在城里看到别人搞这个,我大概已经报告守卫了。”路易斯吹了声口哨:“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姑娘。”艾德里安扶着额,不想发表意见。伴着“咯嗒”一响,沉睡了十四年的门锁应声打开。丽兹握着门环,心中顿感忐忑不安。这里曾是她的家,甜蜜的家。虽然幼时的记忆早已被时间洗刷干净,脑海中剩下的只有祖父讲述的故事与地图上小小的标识,但当丽兹真正回到这个地方,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回到梦中反复出现的静谧、温暖、遍洒阳光的午后。路易斯的手轻轻搭在她肩后,鼓励她迈出实现愿望最关键的一步。“你到家了。”赏金猎人轻声说。终于,丽兹深吸一口气,推开这扇通向过去的门。门轴吱呀作响,地面沉积多年的浮尘被门扇掠起的风惊动,浑浊的空气与门外清新的晚风碰撞交缠,摇晃了她手中的火把。丽兹走进房中,借火光仔细看清眼前的一切,想要借此补上自己无法经历的时光。褪色的地毯和画像,桌上摆着空果盘和干涸的水壶,精致的陶瓷茶具还和当年一家人离开时一样,只是光滑的表面已经被灰尘覆盖,仿佛时间为它们蒙上了一层纱。泪水从心底不住地往上涌。丽兹屏住呼吸,努力抑制哭泣的冲动。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母亲用几乎失传的方言轻唱古老的摇篮曲,看见父亲边拨弄婴儿床上悬挂的木雕星星,边用夸张的表情逗得她咯咯直笑。丽兹伸出手,拭去画像上的灰尘,轻声道:“我终于回来了。”艾德里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向路易斯。比他年长的赏金猎人没有跟着丽兹进去,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被火把照亮的室内,深邃的目光隐藏着难以参透的谜题。——丽兹在凭吊父母与自己的幼年时光,而科马克大师在想什么呢?即便已经下定决心搁置不应有的情感,艾德里安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凝视路易斯的侧脸。这时,路易斯对丽兹说道:“你可以放心去找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他拉过艾德里安,走向河边那堵矮墙。二人在矮墙上坐下。背后是潺潺流动的河水,眼前是荒废的别墅与空旷的野地,头顶是清澈寒冷的星空。在路易斯开口前,艾德里安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刻意不去看路易斯的脸。“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路易斯起了个头。艾德里安十分勉强地应了声“嗯”。“好还是没好?”“……好了。”艾德里安听见路易斯松了口气,自己也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路易斯又说:“萨缪尔来找过我了。”艾德里安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叔父他说什么了?”“在他离开玛伦利加前,你不必强迫自己跟我一起行动。至于那之后如何,就看你的打算了,我都无所谓。”路易斯抬起头,仰望无垠的天穹,缓缓说道:“你是托雷索家族的艾德里安,但你也可以有‘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凭自己的意志作出选择。有时必须取舍,但有时其实是可以两全其美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寻找一种双赢的办法呢?”艾德里安犹疑着垂下双眼:“可是,两全其美很难。”私欲或公义,自由或责任,情感或理性——这个世界的二元抉择实在太多,多到人们几乎没有思考“二元本身是否存在”的余裕。“我只能是托雷索家族的一员。”艾德里安低着头,喃喃自语。“即便萨缪尔叔父是在利用我——不,我知道他是在利用我,您应该也知道。”路易斯心中一震,但转念一想,艾德里安有这种“自知之明”并不奇怪。此刻,路易斯觉得艾德里安身上多了一种令他怜惜的特质:“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听从萨缪尔的命令,哪怕要做一些你不愿意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