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翊记得,那时他似是快要晕厥过去,却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力量,让他倏然睁开了眼,握紧匕首,猛地刺入蛇身。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晏翊眼中依旧会渗出狠戾,那条蟒蛇在被他攻击之后,本能愈发收紧,可紧接着,又开始松弛。他抓住了这一瞬的机会,像是疯了一般,用尽浑身力气将匕首再次深深刺入。
就这样不断地拔出、刺入、拔出、再刺入……到了最后,他瘫软在地,模糊的视线中,那满天的繁星似也染成了鲜红。
那晚是刘福第一个寻到他的,他将他背回帐中时,他已起了高热,昏睡不醒,直到几日后烧退醒来,才知那晚诱他外出之人已经畏罪自尽。
母妃分明知道背后之人就是那郭皇后,却让他莫要声张,便是父皇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知那次围猎回来,晏翊染了怪病,连他都碰触不得。
晏翊自知往后与帝位再也无缘,便一心辅佐兄长宴庄,两人一母同胞,皆是殷贵妃所出。
他帮他逼退太子,铲除异己助他称帝。他也给了他无上尊荣,与绝对的信任,这便是时至今日的大东之盛。
自然,晏翊没有将那郭氏忘了。
在郭氏被废黜后,世人皆以为她已病逝,却不知那郭氏残喘至今,就押在他这王府中,世间蛇虫鼠蚁如此多,到底曾经唤过她一声母后,知她喜欢那些,便日日送去一样孝敬。
他要她好好活着,将这世间毒物皆感受一遭,才不枉费当初她对他的那番苦心。
许久未曾念起这段往事,如今再度想起,晏翊已觉恍如隔世。
他将手背凑近鼻尖,抬眼朝认真抹药的宋知蕙看去。
跳动的灯光下,她修长柔软的指尖在伤口处一圈又一圈轻轻揉搓着。
一股淡淡花香漫进晏翊的鼻腔中,这香气是寻常发油的味道,却不知为何,与那幽兰光亮下的肩颈一样,让人心尖生出一丝痒意。
晏翊记不清当初做各种尝试时,可曾触过旁人的头发。
应是没有试过,不然方才那发丝掠过手背时他为何未觉难受。
可万一试过,只是他忘了,而这发丝触得太轻太快,所以他的身体还未来及难受?
晏翊冷眸微眯,再度陷入沉思。
宋知蕙已涂完药膏,她将盖子合上,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生怕如方才那般又掉在了地上。
“王爷,奴婢涂好了。”
宋知蕙的声音打破沉默。
晏翊将手落下,敲了敲身侧的四方小桌,示意她将药瓶搁在此处。
宋知蕙垂眸上前,不敢凑他太近,只在能触及矮桌的地方停住脚步,她俯身去搁药膏,颊边青丝垂落。
晏翊忽地抬起手来。
既是不确定,试一试又有何妨。
在他握住面前那缕发丝时,两人皆是一怔。
然而很快,晏翊眼底那隐隐的一丝惊异,便被一股强行压制住的浓烈情绪所取代。
“转过身去,跪着。”
他微沉低哑的嗓音,正与那日池房中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