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指着兄弟三人:“行,你们都不急,就我急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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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裴识提着壶酒来到净思居。
月下布了一局棋,裴识捻一枚白棋落子,轻叹道:“这段日子我时常在想,倘若我有大哥的权势和地位,或者哪怕十之一二的手段,为绾绾查明真相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裴慎只是淡声道:“斯人已逝,二弟不必悬悬在念。”
裴识眼底浮起一丝微醺的笑意,“大哥也很喜欢绾绾,是不是?”
裴慎没有回答。
裴识眼里有淡淡的光,裴慎也是头回认真地打量起自己这个二弟。
满头青丝以一根白玉竹叶簪束成,桃花眼温润含情,天生的风流韵致,一袭象牙白银丝暗纹锦袍纤尘不染,月光下真有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气质。
如若说裴朗是竹马,是最好的玩伴,那么裴识必定是女子心中理想夫君的第一人选。
绾绾迟迟不愿做决定,想来也是在此二人之间踟蹰不前吧,但考虑到沈彦清夫妇的意思,最终她也大概也会选择裴识。
裴识举起酒杯,道:“论野心与手段,我向来远不及大哥,只盼来日重回朝堂之时,再有机会与大哥一较高下。”
裴慎含笑:“随时欢迎。”
裴识离京,加之顺天府近日移交上来一桩棘手的案子,三法司各执一词,裴慎为此颇费了点工夫,连着几日都未曾踏足听雪山庄。
沈稚知道他生意繁忙,商人么,一年到头东奔西走都是家常便饭,她能理解。
这些天按部就班地吃药,再有就是等绸缎庄、脂粉铺、首饰行的掌柜陆续上门,沈稚也不觉得无聊。
她不在意,可落在底下的丫鬟眼里,那就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夫人才醒,郎君却多日不归没个交代,她们都是夫人的丫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能不替主子着急?
沁芳是个爱钻营的,除了每日替沈稚挑选漂亮的衣裳首饰,茶余饭后也忍不住多提点几句。
“夫人昏迷这些日子,全靠郎君鞍前马后地照顾,花出去的银子、精力不知凡几,可见心里对夫人是极为体贴爱重的。夫人虽然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却不能将郎君当做陌生人看待,须得将从前的感情尽快培养起来才是。”
“如今郎君出门在外,夫人一不过问去向,二不追问归期,您倒是得体大方了,可郎君心里指不定觉得夫人不在意他呢。”
“您别嫌奴婢多嘴,上回郎君过来,夫人就不该让他走了,大半夜的能有什么要紧事非走不可?您一句话的事,郎君兴许就不走了。”
“郎君奔波在外,又是那般的英俊风姿,身边难免有个莺莺燕燕扑上来,夫人难道不担心?”
……
三言两语说得沈稚面红耳赤,也觉得自己这个夫人做得不够称职。
夫君事务繁忙,并不经常过来。他们之间,倘若是像陌生人一样从头开始,对他的确不公平,可要她立即进入妻子的角色,对她来说又有些艰难。
“我要如何才能让夫君感受到我的关心呢?他手头事多,我总不好唤人催他回来。”
沈稚叹口气,想了想,也觉得沁芳说的不无道理。
他们从前有过误会,让他误以为她对他不喜,两人之间大抵就是那般僵持着。因此即便她醒来,夫君也不敢对她太过亲热。
只有她主动,他们之间的感情才能有所进展。
沁芳给她出主意:“您只需让刘管家着人去问一声郎君何时归来,郎君自然就明白夫人的心意了。待郎君归来,夫人不如亲自下厨,为郎君做上几道小菜,郎君心中自然欢喜。”
沈稚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刘管家很快将此事传达上去。
霍易得知消息,立刻前去上禀:“绾姑……夫人问您何时回山庄,说要亲自下厨,为您做顿饭呢。”
裴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即便谎言是他亲口说出,可这一句“夫人”还是令人心弦微颤,甚至有一种阴暗角落里隐秘而新鲜的愉悦。
霍易也是头回这样唤沈稚,说实话很不习惯,但听雪山庄似乎已经普及了这个称呼,刘管家在他面前也是夫人长夫人短的。
既然大人默认了这个称呼,那他也干脆提前过上两位主子举案齐眉的日子。
裴慎沉默片刻道:“同她说一声,我今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