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累,先睡了。”这才几点啊?落祗迷茫地挠挠头,倒也没有不识趣地再去敲门。——那门口的猫要怎么办啊,不经房子主人允许就带宠物到家里来是不是不太好?——等少爷休息好了之后再商量吧。粗心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唐轩斗篷上多出来的缺口,以及不知所踪的银白长剑。至于地板拐角的缝隙里多出来的血滴,就更不知变质到何种地步才会被发现了……关上卧室门,再也不需要压抑自己,有着半长头发的少年掀开斗篷,低低地哀叫了一声。在其原本被斗篷遮掩的前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破碎的布料下是血肉模糊的肌理,以及血肉深处一角泛着铁光的碎片。“唔……哈,哈哈……”没有任何消毒措施,唐轩直接将手指伸进了被刨开的胸腹之间,用两指夹住了那片金属。只是轻微的触碰就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而之后的取出过程更是让唐轩欲生欲死。他是想笑的,但是笑声的尾音都因疼痛而降下来,最后化成不堪入耳的破碎之音。被血糊在一起的伤口被再度撑开,伤痕累累的身体承受着二次伤害,终于,“叮当”一声,三角的锋利碎片从血肉中脱离开来,被唐轩甩在了桌子上。——那是断掉的剑的一部分。——在攻击的一瞬间就损坏成为碎块的剑的残骸。“……”大股大股的血从伤口里涌出,唐轩脸色又白了几分。抬手瞅了瞅遍布血迹的掌心,他闭了眼,把双掌按在了伤口上,权当止血。疼痛,呻吟,哀叫,低泣……他完全可以用言灵治愈自己,而非忍受这种痛苦,露出这些狼狈之态。——但是不甘心啊。在敌人的利爪下,质地平庸的铁剑只数次交锋便布满了裂痕,最后在魔物垂死的冲撞中不堪重负地化为碎片。而其中一块在飞溅时狠狠地刺进了剑主的腹部,让唐轩流畅的战斗身姿不得不停顿下来。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他唐轩曾使着全天下与他最契合的宝剑,根本不会有如此的后顾之忧。——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只用断剑,他也依然击杀了那只魔物。但……——他没有输给别人,却输给了自己。很烦躁,不想要见任何人,但又觉得自己身边不应该空无一人。很疼痛,不想要伤口继续流血,但又觉得如果就这么治好了创伤,这耻辱也会被自己随之忘掉。“你会替我记住吗?”“如果我走了错路,你会及时对我谏言吗?”睁开眼睛,唐轩迷茫地看了看空荡的四周,突然不知自己究竟在诘问何人。“呵……”如果被这种困难难倒,迂回委曲地放弃武道,去选择自己不擅长的魔道,那他还配做这唐家的继承人吗?【我不会再让您受伤了。】——我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轩,不要任性。】——哪里是任性,这也是我的骄傲啊。少年闭上眼,颓废地窝在窗与柜子形成的三角区里,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在地上,沉沉睡去。交织在少年梦境里的,是他心中的结——现实与回忆。疼痛与觉悟。这一觉之后醒来的,可能是个与平日无异的唐家少爷,也可能是解开心结,作为全新的个体而存在的独立的人格。掌中剑释,然心中剑存。此剑之道,亦人之道也。——————————————‘轩儿长大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听到祖父的问话,摆弄自己长剑的孩童抬起头来,露出迷茫而雪亮的红色眼睛:‘没想过……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成为爷爷期望的样子就可以了吧?’孩童这么回道。老人摇摇头,道:‘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方向,毕竟爷爷不能永远注视着你。’孩童这一次从善如流地回答道:‘那我想要成为像爷爷一样的人。’‘轩儿,爷爷在认真问你话。’孩童刻意学乖的话语被老人皱眉打断。等了几秒后,老人叹了口气,摸摸孩童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唐轩,只要你心中有答案,你就不会迷失。’‘……’唐轩沉默着,没有说话。手中的长剑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不知何时身旁的祖父已经消失不见,而小唐轩的脑子里还回旋着之前的话语。突然耳旁响起了一声嗤笑,小唐轩应声抬起头,发现自己眼前摆着一面镜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挥起长剑,将银白的镜面扫了个粉碎。碎裂的镜子中,无数的血红眼睛依旧在看着他,都好像在笑着,围着他叫着“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