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有些心累,这些个大师说话就一定要这样打哑谜吗?平白叫人发愁。
黎繁不想再多费神,赶紧睡下了。
再一睁眼,黎繁醒在了那间她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里。
身旁,男人呼吸匀长。黎繁忍不住用手抚上了那俊秀的眉眼,这双眼睛总是会用温柔眷恋的目光望向她,即使现在闭着,她好似也能一眼看进那会令人深陷的眸子,心也跟着怦怦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睡着的模样,这时的他,不会与她说让人红脸的话,不会一脸轻佻地调笑她,更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可她见了这样的他,依旧会心生喜悦。与话本中那一个个被笔者赋予家事性情的角色不同,不是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而是这个鲜活灵动的人本身,会使她产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从前的她应当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黎繁在自己的梦里看得出来。
她现在的记忆并未恢复完全,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作为黎繁再次见到他,认识他,她还会控制不住自己那想要奔向他的心思。
失忆之后,黎繁从未对任何男子动过心,更未想过成亲、生育。她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薄情寡性,无福消受那所谓儿女情长、鱼水之欢的乐趣。
可她分明在自己短暂的梦中,找回了些许少女怀春的踪迹。一次次的梦境使她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心意,这份小心思早就被她从梦中带进了现实,带到了她每一日翻飞的思绪中。
纵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她好像依旧会选择他。
每一夜入梦,她期待的不完全是恢复记忆,还有他。
天光从窗缝透入,时辰看来不早了。
黎繁小心地跨过睡在外侧的男人,下床抓起外袍披在身上。
船上空间毕竟有限,房间算不得多大。屋内布置也比不得寻常宅子里周全,仅仅是能住而已。
顺着丝丝缕缕的光溯其源头,黎繁看向了那一扇半掩的小窗。
她慢步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窗。
窗外晨光熹微,水声潺潺。
黎繁将手探了出去,指如削葱根,黎明微光落在那只手上,温暖柔和。
黎繁是没有这样光洁柔滑的一双手的,她的手上有采草药时不慎划伤的细口,有常年做活磨出的茧子。她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女。
不知是什么变故,硬生生将一个女子的人生割成了两半,从那以后,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她想,自己从前就是这样一个养尊处优、束于高阁的贵女吗?
不愁吃穿,金枝玉叶,备受宠爱,得遇良缘,想来这就是引世间无数女子艳羡的一生了。
但黎繁有时候也会想,这样规规矩矩一生真的不会太不自在了些吗?自己这些年到底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以前那个她见了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接受不了她的粗鄙。
那他呢?他喜欢的又是怎样的她。
黎繁心上泛起了层层涟漪。
想起他说无论怎样都一定会寻回她,可若他寻回的是她这样一个抛去小姐姿仪,与普通市井百姓毫无二致的女子,他还会坚守他的誓言吗?
就算是平民百姓,结亲时也总爱把门当户对挂嘴上,把女子的知礼贤德当做自己身为父母夫婿的荣光,更何况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五年了,他的心……还能始终如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