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躁动的心平缓了些,他的安抚竟这般有用,许是他的话太认真,又或许是他的笑太柔和。
她才发觉,他的温柔不像是本性,更像是示弱,让她很难冷静地含着审视与防备去看他,好似这样自己便是什么冷漠无情之人。
他不笑的时候,那眉上总会凝着些忧郁,只有面对她时会打起些精神,正如此刻,万般耐心,好声好气,只为请求她听到回答后的满意。
“我不能没有你,你该明白的。”他抓过她的手,将自己的脸侧贴了上去。
他脸颊有些清瘦,显得人憔悴。梦外的他如今又是何模样呢?
她仔细打量着他。
她以为自己不是个只看重皮囊的人,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看。若只看外表,她的确很喜欢他的模样,心里早就认可了他这样的人物做自己分别多年的丈夫。她总归不吃亏的。
师父也好看,但她对师父只会有敬重。对这个人,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很奇怪。她以为既然是夫妻,便是一体,就该相互尊重理解,但他二人相处时总像是他在哄她,就像她哄梅儿和福禄一般——她习惯“姐姐”这一身份了,习惯了师父不在的时候主动出来独当一面。
可此时,她却有些莫名地受用,因他这一两句好话生了些依赖,把自己平时愿意、不愿意背上的责任都暂时先放下,好在他这里尽情地逞骄。难不成男女之间相处都是如此?
她向来自持冷静,眼下却快连自己都认不清了……像是书里写得那些不谙世事的娇蛮小姐,也像是书里那些沉迷美色的昏聩之辈。
难不成她从前是个很爱美色的人吗?
美色误人啊。
宽厚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背上,一下下轻拍着,似是安抚:“若你失了记忆,我便会在寻回你之后,将我们的一点一滴细细地讲与你听,直到你记起所有。只不过,夫人那时可不要把我当成用心不轨之人。”
她没回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分别五年间从未相见过,他说的这些并未实现,到头来还得她自己努力恢复记忆去寻他。
“怎么,不信?”他见她许久不回话,“若是不能将你寻回,我一个人只怕也过不下去,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可梦里的这个他还不知道啊。
她叹了口气。
他抓起她的手就要往他心口放:“所以夫人想让我怎么保证?”
“保证?”
他欲伸出手,做对天发誓状。
“不用,”她急忙按下他的手,“我信你。”
……
黎繁在床上坐了起来,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黑暗中一双眸子泛着难以言明的光华。
她不知为何在自己回忆的梦里,他会回答她这样的问题。
难不成她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但不论如何,黎繁都觉得自己相信他的话,没缘由地。
之前一直埋怨他不来找自己,许是自己想的太少了。
她在洄河边被救起,而洄河流域广阔,那船也是能够长时间航行的。
所以,若说他们的家乡离兴州很远,极有可能。
这么大的范围,找一个有记忆的人便罢了。偏她还失去了所有记忆,这些年更是没有主动做出一点找寻家人的举动。
他要寻找她,定然是困难重重。
看来之前许是自己错怪他了。
所以他现在还在找她吗?这几年他做了些什么?他现在还好吗?
五年来第一次,她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投了石子,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自认在兴州过得平安顺遂,却未顾及是否会有人为她忧思难忘。
黎繁拧紧了身下的褥子,这一刻,她突然想再知道得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