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小姐戴的是珍珠耳环,六牌楼的小女童是红鞋上绣了珍珠,至于上两日的那方家老娘子,是脖间挂了个珍珠坠子……
虽然各不相同,却终于将每人的共同处串了起来。
卫小道长如拨开云雾般恍然,又惊又惑,忽而想起什么,问道:“敢问世子,顾大公子,二位所说的那江氏是为何人?”
颜元今哼一声,转身便要走,并没打算搭理他。
倒是顾隽和气道:“道长客气了,唤我顾隽便可。至于那江氏,说来话长,是……”
广陵王世子脚步一停,嘶一声道:“不准告诉他。”
卫祁在:“……”
顾隽看也没看颜元今,只对小道长微微笑:“不碍事,我不听他的。来,过来罢,我不敢过去,咱们在这慢慢说。那江氏……”
“……”
很快,顾大公子便将今日之事向世子殿下的敌军一五一十交代了出去,陈皮远远在一边看着,瞧着自家主子脸都黑了。
那边的卫祁在了解来龙去脉后,连连道谢,而后分析道:“难怪那游尸要杀身带珍珠之女子,想来是对江氏怨恨极深,执念太过,从而促成了邪念。只是可怜,生前念着的发妻小字,死后却成了他夺命标志。”
顾隽道:“世子知晓那亓宝权怨念太深,今日又是它游走的第七夜,阴气凝至顶峰,许会去寻那江氏的麻烦,所以方才在河边已经一纸信鸽回府,派人去那顺天府尽快将江氏十年前的案卷寻来,卫朝凡是犯人出狱后一年内皆会有行踪记录,顺着那线索摸过去,许会寻着江氏,救下一条人命,顺便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卫祁在掏出怀中罗盘,正色道:“这是追邪盘,运阴山观追踪术,可指引那畜生方向。游尸一旦脱离赶尸队伍,确实会在第七夜恢复浅薄意识,寻仇家下手,但也会因邪气过浓无法一直掩藏气息,所以一个时辰前才被我寻到了这里。只是眼下那气息突然又消失了,不知何时才会再显露。”
“我本就做好打算,要把握住今晚时机将其一举制服,否则过了今夜,尸气彻底收敛难以追踪,便后患无穷了。”
“竟还有此等宝物,”顾隽道:“道长果真是神通广大。”
“哪里,听闻顾公子才是学识宽广,样样精通。我这做道士的却只会捉僵尸,实在惭愧。”
另一边的主仆二人瞧着他两个相谈甚欢,聊着聊着竟还互相夸奖了起来,做主子的那个冷哼一声,做仆人的那个则是奇道:“主子,顾少爷不是向来不信这世上有僵尸么,怎的眼下却说得头头是道?”
还没疑惑完,便听顾隽又道:“哪里哪里,会捉僵尸才是了不起……不过道长,这世上莫非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卫祁在似被问晕了:“等等,顾公子这什么意思,您方才同我聊了这么多,不都是关于这东西的事?”
“我不过是转述了下今日之事及昨昨兄的分析。”顾隽摇头认真道:“但是要说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僵尸,我个人认为还是有待考量。就比如眼前这个小姑娘,道长你看,不妨换一种思路,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被什么杀人如麻的疯子给……”
没等他絮叨说完,头顶忽有什么动静打断,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信鸽正扇着翅膀在上空盘旋,鸽腿上还卷着一张小纸。
陈皮连忙上前抓住这信鸽,又火速将小纸取了下来,一面感慨道:“主子,这顺天府手脚如今够麻利的。”
颜元今问道:“如何?”
陈皮拆开道:“这上面写,案卷上记载江氏出狱后因没有盘缠无法远走,只能在街上卖鱼为生,后屡屡经人骚扰,又被同行欺辱,便不再抛头露面,辗转去了碧云山庄,做了婢女,再之后便没有了记录。”
“碧云山庄?”顾隽接过小纸:“这山庄我与世子以往常去,似乎就在西南方向……”
话音未落,便忽见身旁道长手中的罗盘簌簌震动了起来,盘中银针急速旋转,左右晃了一番后倏然停住,恰是直直地指向了西南一边。
*
马车于竹林后一处灰色门楼前停下。
两个阍侍说的没错,这碧云山庄地处偏僻,环境幽静,装修大气中不失清雅,一看便是那些达官贵族常来的地方,门楼前一左一右还刻着两座鲤鱼池,池中假鱼栩栩如生。
李秀色踏进大门,还未出声,便有位扎着双垂髻的小侍女迎了上来,见她一身精致小袄,手上还戴了个镶珍珠的手绳,想着定是哪家的小姐,便热情问道:“娘子是前来散心游玩的?”
李秀色开门见山,问道:“广陵王世子在不在?”
“世子?”那侍女摇摇头:“庄内今日是迎来些客人,但似乎……”
还没等她说完,忽听不远处传来嗓音尖细的一声:“老狐狸精,没男人你活不下去了怎的!”
李秀色好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亭楼上,一个大婶正凶神恶煞地指着面前蒙着面纱的女子劈头盖脸地辱骂,那边骂边啐:“能干就干,不能干便给我滚!”
小侍女也听见了那边动静,当即面色尴尬地解释道:“那是庄内管事的,脾气凶了些,姑娘莫要见怪。”
李秀色点了点头,想着还是不多管闲事,便收回了目光,问正事道:“鳞波台在何处?”
“这边来。”
李秀色跟在小侍女身后,下意识又朝亭楼处望了一眼。
恰有清风拂过,掀起那女子面纱,露出半边脸来。模样看上去差不多有三十岁的年纪,肤若凝脂,红唇欲滴,竟是个罕见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