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晓月河边分开,佟暄好几日都没有见到范灵乐,佟家她也不来了,书院她也不跑了。如此,佟暄才真真实实地发现,原来他跟范灵乐的人生轨迹,本就没有什么重合,只要她不主动出现,她便可以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等她日后嫁了人,两个人便更是成了点头之交了。这样,他便可安安心心熬到弱冠,未来顺利入京,再迎娶临汾崔氏女,重新培养属于自己势力,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从此,天涯各路,她做她的屠户女,他做他的天家子。
他不容许,中间再有任何的意外。
佟暄自认为适应得很好,范灵乐的知难而退,对他根本造不成丝毫影响。
一切如常。
可只有夫子觉得,佟暄最近的课业水平直线下降,莫名就差劲了起来,那文章做得简直不知所云,竟然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错别字!这在以前的佟暄,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可只有佟雪觉得,哥哥最近变沉默了。啊,虽然他以前话也不多,可现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饭也吃得少了,觉也睡得浅了,读书也不用心了。以前从不会走神的哥哥,那日竟被她发现拿着书,对着书屋旁的院墙发呆。
可只有方恺觉得,佟暄最近上课不专注了,有时候竟会落后夫子讲的内容,还需要他的提醒才能跟上。课下也更寡言少语了,任凭他们一堆人叽叽喳喳围着,他只像安了个金钟罩,莫名奇妙就对着书本发愣。
方恺:“哎,子言,话说……范灵乐怎么好久都没来书院了?”
“什么?”佟暄正发着呆,“范灵乐”三个字成功将他召唤回来。
以往,范灵乐隔三差五地就往书院跑,搞得跟个编外学子似的。有人甚至开玩笑,叫夫子在佟暄座位旁加个座儿,干脆地收了这个女徒弟。
她可很少像现在这样,快十日了还没个影儿。
“她以后不会来了。”佟暄展开书,翻到昨日将讲到的地方,执起毛笔,企图专注功课。
吴松明:“怎么个事儿?你俩吵架啦?”
佟暄垂眸盯着《孟子》上的字,长睫一扇,眼底墨色翻涌。
方恺立马跳起,“新鲜!就范灵乐那个跟在你身后巴巴舔的小狗样儿,她也能舍得跟你吵架?”
吴松明不乐意了,举起手中的瓜子袋往他头上砸,“你说谁是狗呢?不许你这么说乐乐!”
方恺回他一巴掌,吴松明就拿瓜子儿去丢他,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闹。
“够了。”佟暄严肃开口。
两个人都停了手,看向他。
“是她忽然发现,她不喜欢我了。”他神色平静,低头去翻桌上的书。
方恺和吴松明张大了嘴,像被他这句话点了穴。
“不可能吧!”吴松明率先打破僵局,“乐乐她……她不喜欢你了?!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佟暄点头。
方恺狐疑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只是不相信。
他在佟暄对面坐下,盯着他低垂的深瞳,探究道:“子言,是不是你拒绝了……”
“没有。”佟暄打断,“是她不要我了。”他长睫深深垂下,盖去了眼底的情绪。
吴松明嘴巴张得能放下个鸡蛋了,他脑子里空白了几瞬,这才结结巴巴道:“那……那那……她跟你……”
“没有关系了。”佟暄只是冷硬道。“她以后想嫁谁嫁谁,你们莫要再拿我和她说事儿了,对她影响不好。”
“真的!”吴松明跳起,眼里闪着激动的波光,脸色因过度兴奋而泛出菲薄的潮红。
佟暄说范灵乐不喜欢他的话,方恺是不相信的,可很显然,吴松明那个缺根筋的相信了。而且相信得很彻底。
吴松明:“那……那子言……如果我现在追求乐乐,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下轮到方恺嘴巴能塞鸡蛋了。
他狠拍一下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呢?!”
佟暄握着狼毫笔的手一紧,微蹙眉,调整了下神色后,方才抬眸看去。
他面上神情无异,偏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