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直惦着这事,直到那天宴会上看见你…”
方夫人看向他声音颤抖着,“小今,我一眼认出来你是她的孩子。”
跟方夫人告别从咖啡馆出来后,时今都一直处于有点恍惚的状态,天色刚刚擦擦黑,时今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随便逛了一会儿。
记忆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记之甚少了,时云离开的时候,他才刚刚五岁。
从小听到的和不知哪里的零碎的记忆的拼凑,他只知道前三四年一直是时云带着他在外面,又在五岁的时候才到了林家。
时云后面似乎生了病,身形瘦的不成样子剧烈咳嗽着,到了林家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后面就是时今记忆中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要将人溺毙的幼年和少年期。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和方夫人有过这样一段交集。
等到时今最后回碧溪湾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秦聿当时正坐在饭桌旁低头在电脑上处理着文件,见时今进来合上电脑,外面更深露重青年身上都带着凉气。
他站起身刚想说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先暖一下,却见时今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秦聿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手回抱住他,这时他才感受到时今身上竟是在微微的颤抖。
一直到很久后,时今才缓缓松开他,向他露了一个苍白又无力的笑容。
也许是心里藏着事的原因,那晚时今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一会儿梦到那间阁楼里,一身白裙身形瘦地仿佛随时会折断的女人坐在窗边桌旁的椅子上,外面被遮挡过的昏暗天光从窗外窥进来,女人周身边缘灰化到发虚看不清面容,梦中他虚空地站在房间一侧又仿佛俯视全局,冷漠地看着门边那个膝盖上青青紫紫脸上脏兮兮地想要伸出手的孩童。
一会儿又梦到穿着洛市三小统一的小学生制服的他拿着单词默写全对奖励的水彩笔想给那个和自己说过几次话的女佣姐姐看时,被年长做工更久的佣人冰冷的告诉她已经走了。
那其实是很奇怪的,九岁的时今明明低落地垂下了头,而站在空气中身量抽成青年的时今却清晰看到了她眼底嘲讽与怜悯的冷光。
恍惚中时今只觉得世界开始悬挂,在嘲讽什么呢,嘲讽他五岁就被遗弃在这个他只拥有最背阴的一间原本是杂物间的房间的房子里,嘲讽陈凉意把丈夫出轨的愤怒发泄到他身上冷虐待逼走和他讲话的年轻女佣让长达十数年里这栋别墅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让他的少年时代始终处在尖锐与冰冷的笼罩之下,他想冲过去抓住那个女佣的肩大声质问,却又发现那一瞬间那个女佣的脸突然变成了照片上时云的脸。
年轻的、光滑的、苍白又深深凹陷的脸。
恨意向毒蛇冰凉地攀附上心脏,时今张了张嘴想要大喊些什么,舌尖却先尝到了咸涩的液体。
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