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瞧见女儿浑身是血,勃然大怒之下忘了自身富贵是如何来的。
诏狱乃陛下一手掌管,明成王却意图以下犯上染指帝权,可不就没了好,关键时机换了个不在云京的王寺正接手案件。
说完后,徐长妘又直起腰身,撇撇嘴哼了一声,“要我说,明惠也是活该,她平日不就仗着自己郡主身份肆意欺凌其他姑娘么,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被她欺负过得姑娘听到大约是要高兴好些日子。”
这话徐长妼不置可否,高兴与不高兴,都是前世的事,这一世她是刽子手。
倘若其他姑娘能安心,那便高兴。
思绪转了几个弯,徐长妼侧眸瞧着徐长妘,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如何得知的?”
“啊?”徐长妘一侧腮帮还裹着粒莲子,正待嚼听闻这话,愣了愣,“如何得知?”
徐长妼提裙步上台阶,“明成王惹怒陛下一事,你如何得知的?”
若不是徐长妘说起,她从别院回来到现在都以为嵱州有事才急需陈潭秋前往。
眼下看来,也不过是幌子。
徐长妘囫囵咽下莲子,眼睛转了几圈,斟酌片刻后才道:“四皇子前几日办诗会,他邀我去瞧热闹,我去待了半日,他悄悄说与我听,你万不可说出去,尤其不能让父亲知晓。”
徐长妼颔首答应。
她们父亲谨遵祖训,不允内宅与皇室朝堂私底下扯上联系,若不然,也不会娶她母亲。
走了一段游廊,一行人转入夹巷。
见她神色仍不太自然,徐长妼忙不迭笑着打趣,“可是有意了?”
徐长妘“啪”一声稍大力盖上木盒,颇为正色道:“我喜爱骑马投壶踢蹴鞠,与四皇子苏琮他们玩闹久了,互为知己,交情如兄弟一般深厚,哪里是有意。”
“是吗?”徐长妼眸光微闪,眼神带着几分凉。
“自然,”徐长妘笃定点头,大大咧咧一挥袖,道:“四皇子说我性子清落,若我是男子,定要认我做义弟。”
桥下流水淙淙,夹杂着林木间虫鸣阵阵,夏夜里独有的繁杂。
却无人侧耳倾听。
前世跑到雁回院哭诉让她别嫁给四皇子的人,今生一句“如兄弟一般”便搪塞了她。
明明只比她小一岁……
徐长妘却可抱着木盒,吃得蹦蹦跳跳,嘴里念些不伦不类的诗文,旁人还会夸她才情好。
徐长妼垂下眼睫,心绪平静,拢在袖中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一番。
徐长妘有莲子堵住嘴,话也不讲了。
又行了一段路,荣安堂便近在眼前。
院内灯火通明,见着两姐妹相携而来的身影,侍女忙小跑着去通报。
入了屋,便见正堂主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正笑得前仰后合的老太太,正是徐国公府徐老夫人,获封从一品诰命。
主位右边是继夫人刘氏,出自永安侯府,成过婚,一年未所出与夫君和离,半年后嫁与徐国公,生有一子徐长瑢,为四公子,年十五,尚在国子监念书。
下方坐着林姨娘,徐国公外出时带回,生三姑娘徐长妘。
眼下一进门,徐长妘便捧着装有莲子的木盒凑到母亲身边,悄声说起话来。
左边则是王姨娘,徐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与徐国公乃青梅竹马,生大公子徐长瓒,任翰林院编修。
徐长妼收回目光,步履轻缓,一步一抬仿若丈量过,裙摆如莲微绽,身影娉婷,气质端庄温婉。
她走至屋子中央,恭身行了个福礼,声音轻柔婉转道着,“给祖母请安,”又转向右边,“给母亲请安。”
徐老夫人嘴角倏的平直,从上到下把徐长妼瞧了几遍,目光带着压迫。
堂内一瞬静的落针可闻,徐长妘止了话头,乖乖站着不敢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