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复对接下来的闹剧不怎么关心,只转了头看碟子里的菜,却发现自己点的几碟菜已然全部空了,只剩下一些汤汁昭示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姚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你饿殍转世么?”姚复满脸不可置信地问。
少年慢悠悠给自己斟酒,然后慢悠悠说:“我没吃过这些东西,你让让我。”
这些话骗小孩都不信。
且不说点的菜都是些家常菜,糕点也都是常见的,就连酒也是便宜的浊酒,寻常人家是都能吃的起的。更何况当初捡到这少年时他锦衣华服,金银玉饰也是挂了满身,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家世非同一般。
彼时他身边还躺着一块碎裂的象牙笏板,拼起来后前拙后直,是三品往上的大员才能用得起的物件。
也就是因为这个姚复他爹姚老头才同意把他捡回去的。
现在说他没吃过这些家常便饭,谁信?
姚复曲指敲敲桌面,说:“撒谎也编个中听的好吧?你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我们可是一点没贪墨。”
本来姚复他大哥准备挑几件卖掉的,姚复怕里面有什么少年家里人留下的能用来认亲的信物,就给留下了。
可这都一年了,也没传出来什么朝中大员重金求子的事情,反倒是少年反客为主,吃姚家的用姚家的,甚至这听说书的钱都是姚复给出的。
少年放下酒杯,眼睛转了一圈,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你让让我怎么了。”
姚复翻了个大白眼。
姚家人当初轮番上阵,旁敲侧击企图从少年嘴里套出来一点他爹的信息,可这小子嘴比胶水都严,真真是守口如瓶,简直是一问三不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透露,唯一说出的一点信息就是他爹住长安。他就是明摆着的装傻,一双狐狸眼转来转去,写满了精明算计,偏生拿他没办法。
于是姚家人就养着他,打算等哪天“想起来”了狠狠捞一笔。
对老爹的想法姚复是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你太世俗了。”
姚复家里是个小地主,全家人都在算计钱,姚复作为家里老幺,却想着当官造福一方,可惜姚老头不准他去科举,还说什么大梁是危如累卵大厦将倾,到了风雨飘摇的末世,去了就是一脚踏进生死门,从此身不由己,不如老实在家继承家产云云。
这些话姚复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家人各怀鬼胎,就这样把少年留下了。
两人一时无言,只一杯一杯喝着壶里的酒。
这酒是只准堂食不许带走的,好歹也花了钱,不喝也是浪费。
台上的闹剧不知何时停下了,说书人又抑扬顿挫地说起了一台新戏:“相传当今圣上的宠妃涂山氏,是一头千年的九尾白狐,当初啊圣上还是太子时……”
姚复不爱听这些没意思的宫廷秘事——人怎么会是狐狸变的呢?还九条尾巴,当真是既荒谬又无趣,也不知道少年在内的看客是怎么听下去的。
姚复几口喝完了半壶浊酒,如坐针毡地看着少年慢条斯理地喝。
他又不能自己回去,姚老头前天说要把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姚复的堂表姐配给少年,好牢牢拴住他,暂时捞不到钱至少不能亏了不是。
要是人丢了姚老头不得扒了他的皮。
少年轻轻晃了晃酒壶,又放回桌上,遗憾地说:“唉,喝光了。”
姚复实在等不了一刻,拉着他就赶紧走:“走走走,天黑了,待会要挨骂的。”
少年意犹未尽地看看台上,那说书人的尾音飘进耳中:
“那九尾白狐便对着天边的满月拜了几拜……”
少年无奈跟着姚复走了,嘴里倒还嘟囔:“你爹的规矩怎么比宫里还严……”
虽说大梁有宵禁,但启封巡夜的官员管的并不是很严格。可孩子总防不住自家老爹管束的。
遥想姚老头第一次给自己立规矩,还是十八岁那年他调戏了村头的小寡妇被姚老头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