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没了声之后,也有几个人借着酒劲和姚复搭了两句话,姚复也敷衍着回答了。
由于这位子面向正东,今日的月相又是蛾眉月,只在西边的夜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月亮的轨迹看出时间来,屋里的声音又太嘈杂,滴漏也不好分辨,要把握时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姚复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时机找借口出去,现在看样子还不到亥时,暂时还有时间去准备。
老李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叫美人们把酒撤了,一半人换了琵琶,坐下奏起乐来,另一半施施然走到中间去,伴着激越的乐声起舞。
这些人都是老李特意从附近的青楼赎来的能歌善舞的姑娘,保证了做好今天的事就给她们寻了良人嫁去,若是想留在李小姐身边做丫鬟婢女也不强求。
本来就被美人哄的脑子里乱成了浆糊,这下子那些个家主又是听曲又是赏舞的,脑子里更是糊涂,连话也说不利索。
舞蹈的时间长短不能固定,姚复不能根据她们的舞步停歇作为依据行动,心中是愈发烦躁。直到乐曲奏到激昂之处,应瑕放下筷子,拿手指戳了戳姚复:“时间差不多了。”
瓷杯的碎裂声猛然炸响在厅堂里,所有人都愕然抬头,曲子却仍旧在弹奏,毫无停下的趋势,甚至是越发昂扬。
坐在门口的老白混沌中似乎看到了一群蝙蝠飞了进来,在屋里肆意狂舞,吮吸着宾客的鲜血,可是……可是乐曲还是没有停下啊。
尖叫声和着激昂的弦动声,奏成了一曲新歌。
也许是自己喝醉了,看什么都不甚清晰。老白晃晃脑袋,打算去抓自己的妻子,却扑了个空,他勉强稳住晃动的视野,定睛一看,白夫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座上竟只剩了他自己。
他转过头去,飘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黄色身影站在门外——是白七。他踉踉跄跄爬起来,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离席——明明屋里只是进了一些蝙蝠!
老白打算先出去,把妻儿拉回来,免得驳了自己的面子。可一个醉酒的人,眼中的世界如同破碎的景象,扭曲又滑稽,可笑又疯狂。
还没等他出门,那一扇木门就被门外的风砰一下关上了。
随后他自己也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
“李叔,你手下养的这一批人可真好用。”姚复活动活动肩膀,看着宴席上横七扭八的尸体和为数不多被刀刃架着脖子的活口,走到了老李面前。
老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唉,这批人本来是打算等我百年之后保护妻女的。”
约莫李小姐五岁时,老李生了一场大病,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来了,可他看着女儿稚嫩的脸,竟硬生生活了下来。
他害怕自己哪一日再生了重病,撑不到女儿出嫁,便花了血本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叫做什么“连星剑士”,好在百年之后护妻子女儿一世周全。
没成想用到了这种事上。
血流成河的事这些年他们也见的多了,老李和他夫人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反应,只是李小姐涉世未深,被韩玉笙捂着眼睛退到了一边去。
“放开吧。”应瑕正视着前方,对韩玉笙说,“她迟早要见识。”
韩玉笙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松了手。他不希望璞玉染血,却更不愿见到玉碎瓦全。
李小姐瞪着杏眼看了一圈,拉着韩玉笙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
姚复走到门口,探了探老白的鼻息,扭头说:“他死了。怎么办?”
孤儿寡母确实好欺负,但老白一死,赵家就失了制衡,难免一家独大,不好对付。
“他家里还有几个兄弟。”老李笑着说,“大人不必担心赵家失了制约,白夫人是个没脑子的,定然认为是赵家积怨已久方请了人刺杀的。”
方才连星们一进门,先按着嘱托朝主位上的姚复去的,除了活着的这几个,也没人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
何况白夫人和白七……是真的愚蠢,他们只会以为是单纯的仇家刺杀。毕竟……白家在城里也是树敌无数,惹的天怒人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