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喉咙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怒骂。
这种虚伪的话她已经听了半辈子了,这些大夫惺惺作态的嘴脸令她作呕。
她很清楚这帮道貌岸然的士大夫们心里的算盘,他们通过把君王架上道德高地,牢牢捆住了一国之君的手脚。
君王想行使权力,士大夫们说不好,专权是粗暴的行为,非圣王之举,君王只需要提升自己的道德就可以了;
君王想管理国库,士大夫们还是说不好,追名逐利是庸俗的行为,非圣王之举;
君王想弄清楚自己的实际处境,士大夫们仍然说不好,关注琐事有失国君身份,非圣王之举……
从出生起,刘枢就被蒙在这样一场骗局里,在汉国的朝廷里,她这个汉王只不过是一件重要的道具。
这样的把戏,她还要忍多久呢?
脑中闪过郦壬臣的影子,刘枢干脆懒得跟奉常假惺惺的周旋了,直接撕掉了那层客套,问:“郦侍中在哪?”
奉常不答,却摆出更恭谨的姿态,“王上,您此刻最好移驾膏粱殿,再多停一阵,郦大夫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这话连闻喜都震惊了,他们难道今晚就要随便处死一个卿大夫?相国也未免太猖狂了。
“寡人是问你,郦侍中在哪?”刘枢的语气冷的像冰,音调不高,但闻喜听出其中一丝危险意味。
奉常笑道:“臣不知。”
然而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刘枢一脚踢飞了几案,直直朝他砸过去,他愣了一下,砰的一声被砸倒在地。案角砸中了他鼻子,登时血流如注,整个人吓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君王的怒声如惊涛拍岸般紧随其后:“回答寡人,郦侍中现在在哪!”
君王黑压压的身影逼至近前,奉常大夫捂住鼻子,鲜血从他老迈的指头缝里涌出来,脸色煞白,哪里还有刚才的得意,自古刑不上大夫,他堂堂九卿大夫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道:“臣……臣不……”
铮然一声,刘枢抽出了腰间佩剑,大踏一步,剑尖就已经指在奉常的脖颈上。
“郦壬辰今夜死不死寡人不知道,但是寡人知道,奉常大夫要是再说一个‘不知’,寡人便叫你立时毙命!”
奉常大夫浑身一颤,借着余晖,他看到了君王眼中那一抹冷酷的疯狂。是什么让她疯狂的?奉常不知道。但他知道她完全说到做到。
“臣……臣……”奉常也顾不得鼻孔流血不止了,他一把攀住君王的鞋履,趴在脚边,吓得六神无主,大哭,“臣……真……真的……真的不知道郦大夫在哪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臣……只是奉命……”他一边说一边急促的喘气,眼泪鼻涕混着血一起流下来,说到最后一个字,竟然猛抽一口气,脑袋一歪,骇晕过去了。
刘枢见他竟吓晕过去了,便抽出了脚,脸色阴沉的吓人。
这时候的汉王是谁都绝不敢靠近的。
殿中只有闻喜近前来,慌得蹲下摸了摸奉常大夫的颈脉,还好只是晕厥,不是真的给吓死了。
他仰头对王上说了,刘枢却像没听见一样,嘴里喃喃自语:“原来这几天她心神不宁的,是为了这件事吗……寡人还以为她是为了北军要返还沣都的事呢……原来如此……”
闻喜:“……”
见王上的心思根本不在奉常身上,闻喜便默默站下了,他手里还拿着那封筮贴。
刘枢的脑子里此刻正思绪乱飞,无数念头在她脑中此起彼伏。她该怎么选择?她从源头的计划,到此时此刻应该有怎样的部署,都飞速想过一遍。
无论如何,她的计划都不能出岔子。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就此放弃郦壬臣,没错,她确实在掂量郦壬臣的价值,但是紧接着她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最后,千头万绪都涌向了一个念头: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郦壬臣!
可是,怎么找?去哪找?派谁找?
肯定不能派宫人去找,那就太慢了!这个时辰朝廷大夫都已经散酉,郦壬臣出现在哪都有可能,仅靠宫人很难快速把人找到。
王宫尉卫也不能用,尉卫令是高氏的人,不可能只奉她的命。
刘枢甚至想到了禁军,但随即也被她排除,禁军虽然训练有素,但都驻扎在沣都城外二十里的军营,如果兴师动众调度禁军进城,势必也会打草惊蛇。
最后,她的思绪停留在了手下那支最为精锐、响应也最迅速的部队上……
“将计就计,寡人或许要提前一下计划了。”
她想了很多,但也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所以当她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闻喜惊讶的险些没反应过来,“王上,您……”
“宣中郎将符韬进殿!
召羽林卫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