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陆老爹从外面回来,听见隔壁侄子家吆三喝四,吃肉的喝酒的,热热闹闹的很刺他的心。
他知道三儿还活着,可陆绍材那狗东西不知道呀。
狗东西半点都没有哀悼的样子,还请客大吃大喝,这是什么混账玩意儿啊?
陆老爹对这个从小带到大的侄子,真是寒心寒得彻底。
甜甜和盼盼因为今儿是陆绍棠修坟的日子,所以没出去玩儿,一直在家里陪林姝呢。
他们看到爷爷回来,立刻跑过去欢喜地迎接他,“爷爷,爷爷,你回来啦。”
陆老爹被他们稚嫩甜脆的声音包围着,瞬间又幸福起来,他赶紧从布包里往外拿肉包子、糖果,有的是闫大夫给的,有的是他自己买的。
林姝赶紧给他摆饭,晚上依然有炖蛋,给他留了的。
陆大哥听见爹回来,立刻凑过来,万一能喝一盅呢?
陆老爹却没喝,因为晌午他和闫大夫一起喝了两盅,这会儿自然不舍的喝自家的。
他是真的高兴。
他三儿没事儿,他也开始信马列,还去县医院当了个编外人员。
今儿去县委跟领导致谢的时候因为说话不自觉带上了《宣言》《毛选》里的句子,把那位革委会主任感动得不行,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夸,说不愧是陆绍棠的爹,思想求进步,也一直在进步,希望他保持进步。
他不知道人家为啥那么激动,却明显感觉得出是因为他开始信马列了。
他甚至自我检讨,说以前不够进步,影响孩子们,以后他要进步,不给孩子们丢人。
他要坚定不移地信马列,让马神仙保佑他三儿。
当然县领导肯定没资格知道他三儿的机密任务,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还是要尽量低调、哀伤。
总之,他很高兴。
方荻花:“闫大夫怎么谈的?”
陆老爹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道:“好得很。闫大夫说他已经跟医院领导审批过,要给我弄一个医院编外大夫的工作,和赤脚大夫差不多,可以在大队行医,不过我只管中医这块。另外,让我一个月去两次县医院,帮他们熬药膏、交流学习什么的。”
他去得早,先到的县医院,没想到闫大夫已经在了。
两人是老相识,见面也没多少隔阂,叙叙旧很自然就聊起来。
闫大夫亲自试用了他的针灸推拿等医术,夸他越来越老道,药方膏方琢磨得也不错,说有机会介绍重要病人给他。
闫大夫是真心实意想拉拔他的,原本只想合作药膏,现在直接给他提编外大夫资格。等医院批准以后,县卫生组就会给奋斗公社和陆家庄大队下文件,任命陆老爹为县人民医院驻陆家庄大队的编外大夫。
当然医院不给陆老爹发工资,只拿制药补贴,另外自己行医的诊费可以自留。
陆老爹觉得行医诊费没几个钱,也没当回事,自然答应。
闫大夫说制药补贴一个月最低五块钱加五斤粮票。
这是口粮额外的补贴,陆老爹觉得很好。
五块钱啊,在这个老农民一天累死累活赚三毛钱的日子里,五块钱真的不少。
他很知足,也很感激闫大夫。
方荻花很骄傲,“那明天跟生产队长和大队说说。”
陆老爹:“先等等吧,等县里通知下来再说。”
生产队长那里他略为透露一点,做人要低调,不能显摆,大队还是以后再说。
陆大哥涎着脸,笑道:“娘,我爹这么好的事儿,不喝两盅?”
方荻花:“喝两盅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