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比起陈北,他宁愿让护士来给他上药,哪怕陈北的动作格外熟练,对他来说也像一种折磨。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陈北半垂着眸子一边换棉球一边说:“周呈。”“你看我。”周呈有些僵硬的转头去看她,只能见到她微勾的唇和纤长的羽睫。“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不要那样排斥我的靠近。”她近乎玩味的说:“你还记得以前我问你人要是陷入迷茫时该怎么做吗?”这么一句话将周呈的记忆扯得很远,那是他半夜出来找陈北喝醉酒后的第二天,他醒来时见到了矗立在窗台边的陈北,阳光勾勒出少女明艳的侧脸,她在冲他笑:“周星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该怎么做?”他扶着头起来,脑子一阵剧痛,满是宿醉后的昏沉,却还是下意识回答:“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那时陈北眼底放光,走到床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再没有半点前一晚的迷茫困惑,“你是对的。”——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我一直很困惑,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陈北打量着他沉静的眼,丢掉了最后一根棉球棒,然后骤然凑近了他的脸。周呈眸光微动,想向后退却被陈北小心的按住。“你不要动”,她依旧在与他对视,还贴得近了许多,连两人的呼吸都在交缠,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过了良久,她勾起唇角,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像只在摇尾巴的小狐狸,“你看,你根本不排斥我的接近。”“你讨厌一个人靠近的时候会下意识皱眉,浑身上下都会带上抗拒和抵触。”“你的呼吸会变得急促。”“你面对我时,这些状态都符合,可是”,她抬手戳在他心口,像是魔女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前的预警,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心跳的太快了。”“见我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爱恨纠葛都快透过心跳溢出来了,还觉得自己表面上的冷静能够掩盖吗?”陈北在轻轻笑。她对周呈那样熟悉,任何一个人能够被周呈的矜冷沉静骗过去,可陈北怎么会看不懂他眼底掩藏的情绪呢?重逢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看懂。她只是在等,等周呈什么在极致的情绪下时候再难掩饰。可是现在她不想等了。这个男人太可爱了。可爱到她现在就很想看到彻底成熟后的周呈如年少时期被撩拨出□□、失控是什么模样。她实在是个坏到极致的女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周呈呼吸微窒,与陈北笑意盈盈的眼睛对视时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了。周呈年少时期唯一的好朋友是李木子。李木子看过他从高一到高二艰难暗恋的一切,他曾格外认真的骂过他:“大情种,你就围着陈北转吧,你这书读还是不读了?”当时周呈说什么来着?哦对,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我围着她转,照样可以把书读好。”“我也不需要一个结果,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李木子说:“你真是没救了。”周呈也觉得自己没救了。可被少年青春裹挟的洪流,谁能冷静思考呢?他那一刻比任何人都自信和从容不迫,从未发现过说出的话有多嚣张可笑。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暗恋一个人,上课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分心偏过头去看她被阳光笼罩的侧脸,心跳开闸。后来两个人到一起后,高三他去参加竞赛,暑假去培训了一个多月,手机被没收,不让任何人与外界联系,每天除了做题上课就是吃饭睡觉。一个月见不到陈北,他一个月的梦里都是她,各式各样的她,可每天醒来,却又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墙。一个月后终于出了训练营,他迫不及待的想买票回去,可陈北却站在训练营门口等他。炙热的阳光下,她一身最普通的短袖短裤,头顶打着一把太阳伞,浓密的发丝扎成马尾坠在脑后,冲他笑得眉眼飞扬,像朵开得恰好的明丽芍药。周呈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来找他。那一刻的欣喜,像狂涛巨浪一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这样美的场景,谁能轻易忘记?周呈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过去的回忆都像凌迟在他身上的刀,他尽力去忘记,可越是这样就越难忘记,陈北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太清晰了。她是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落在谁的青春里都无法令观看者和拥有者忘怀。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如此。哪怕现在再回想,周呈脑子里也只剩下那几年的陈北有多美好,从来无法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