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了追兵之后,二人躲入一处民居坍塌的屋脊前,看到了倚在角落里的秦昭。
这一战,破釜沉舟,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在城中游走,只为引开更多的追兵,为队友赢得一线生机。
于是,在一处屋脊再见的时候,众人交错的视线里凝着无限明光,无限泪光。
秦昭也受了不少伤,捂住胸口被北狄兵划开的刀伤,喘着粗气,道:
“北狄公主果真中计。他们从牙帐调来追击我们的兵越来越多了。这样芸娘他们从牙帐逃出来的机会就越大。”
“秦二哥,你的伤,没事吧?”贺三郎看着他发白的唇色,为他擦去额鬓的汗水。
“我无事。你顾好你自己,你的伤比我的重……”秦昭撕裂袖口的布条,自己绑起了伤口,道: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这一回,我们都能活着回去!”
“嗯,我相信十一娘。”贺三郎目光灼灼,坚定地道,“我要为十一而战。嘶——”
他激动起来,大臂颤动,碰到了中箭的伤口,登时疼得冷汗直冒,强忍着不出声。
身旁的一道人影伏下来,刀光一闪,砍去了他没入皮肉的箭身。
贺三郎闷哼一声,伤痛稍缓和一些,一抬首,对上了男人一双墨黑的眼。
“身手这般差,跟着来不就是送死么?”
顾昔潮身长如松,抱臂而立,看着他冷冷地道。
“你这人!……”
贺三郎咬牙。
因此人方才救了自己性命,他一时也说不出恶语来,只扬声道:
“我要是死了,就能去陪十一了。要我躲着避战不出,我还不如在十一的坟头做个缩头王八,为她驼着墓碑过一辈子!……唔……”
“废话真多。”顾昔潮眼皮一掀,冷笑,“可惜,你死不了。”
若非受那人之托,此人之命,与他何干?带在身边,平添聒噪。
话音未落,他已将贺三郎臂中的箭镞两根拔起,撕开袍角给他包扎伤口。
男人手劲太大,贺三郎痛嘶不已。
他强忍疼痛,双眼只留一道缝隙,隐约看到,高大耸立的身影似乎在发颤。他好像,也受了伤。
腥风之中,顾昔潮神色冷峻,俯视底下。
街头巷尾追杀的北狄兵,手中熊熊火把穿梭来去,照亮废土一般的旧城。
明河公主不惜不断地从牙帐调来重兵,只为将尸骨夺回,再他们捉住击杀,实在是太过大费周章。
论情论理,还是从兵法上看,全然都说不通。
除非,这尸骨令有奥妙。
静下心来细想,总觉事有蹊跷,却想不透这种怪异之处究竟落在何处。
顾昔潮极目远眺,北望牙帐。
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他今夜为她夺回了尸骨,践行了约定,也意味着,终要与她分离,送她往生轮回。
此时此刻,顾昔潮危机四伏,命悬一线,心中却道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