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旦有了信念,沈今鸾冷静下来,继续问道:
“与你定亲的秦昭秦二郎呢?他去了哪里?他是守城将士,他总应该知道真相的。”
贺芸娘垂泪无言。
守城将士,大多战死,小部分沦为战俘,怕是秦昭也没活下来,既不可能来救她,或许在北狄人一进攻的时候,就战死了。
提及秦昭,贺芸娘面色微变,泪光闪闪的眸中,一半是愤恨,一半是凄然:
“所有人都死了。我阿爹阿娘,我弟弟三郎,还有秦校尉家、小时候和我们一道玩的秦家大郎二郎,冯家,张家,刘家……每家每户都死绝了!”
“呵呵,”芸娘啐了一口,道,“真是报应啊,你父兄贪生怕死,最后也都被北狄人杀死了……”
昔年最好的玩伴,曾经最是温柔的贺家芸娘笑盈盈地望着她,一字一针刺向她,道:
“可你呢,你是叛将的女儿,沈家的种!你为什么不以死谢罪?”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
烛火猛烈晃动一下,一把长刀出鞘,擦着贺芸娘的鬓发而过,刺入她身后帐布之中,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贺芸娘呆住,下意识地缩了脖子,收了声。
男人走过来,利落地收了长刀,目光似是要杀人。
沈今鸾一脸茫然,不解地看向男人沉黑的背影。
顾昔潮握紧了长刀,闭了闭眼,目色隐忍:
“对不住,没拿稳。”
帐中半晌寂静,唯有烛火烈烈风动。
“芸娘,我已经死了。”沈今鸾出声,神容平静。
芸娘抬起头,疑惑地朝她伸了伸手。
在烛火照不见的地方,她的手可以轻易穿过去。她吓得收回了手,难以置信一般地望着时隐时现的魂魄,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死了,已经是鬼魂了。”沈今鸾道,“但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芸娘张了张口,双眼迷茫,回忆了好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道:
“可是,你不是去京都享福了吗?我听他们说,你后来平步青云,还当了大魏的皇后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死了呢?……”
她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低笑了一声,点点头道:
“也对,你父兄这个样子,沈家这个样子,你死了,这叫谢罪殉节,保全了忠烈的名节,也倒也是好事。死了就好啊!”
贺芸娘喃喃自语,涣散的眼神聚拢起来:
“要是我也早死了就好,不会失了贞洁,还在此受辱多年,还让你们看笑话……”
语罢,她低头笑了一声,忽然缓缓地站起身,端正了穿上了散乱的衣衫。
下一瞬,她猛然向一旁的木案几一头撞去。
顾昔潮眼疾手快,已一脚踹翻了案几,让她扑了个空。
烛光恹恹,沈今鸾上前,扶住她,目光尽是痛煞,道:
“贺芸娘,你这是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