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鸾望向雪后阴沉的天际,若有所思。
她死前念念不忘的,唯有父兄的遗骨了。
做皇后以来,她派去北疆的人总是无功而返,多年一无所获,她只恨不能亲往。如今,她死后不得往生,而是回了北疆,当年她父兄战死之地。
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不论你心愿为何,魂魄不散才是要紧!”赵羡掐了掐指头,自顾自地道,“人死后,若成孤魂,要以香火为食。要不是有人用香火一直吊着,你的魂魄早就散尽了。”
沈今鸾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是说,有人一直在用香火供养我?”
她生前犯了宫中大忌,触怒皇帝,死后不入皇陵,无坟安葬,夫家不给她容身之处,沈氏没了她一力扶持,想必是树倒猢狲散。
这天地间,她亲缘情缘散尽,竟然还会有人记得她,予她香火?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微小的火种,在她凋敝的心间燃起,竟生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没缘由地,沈今鸾忽想起他挡在喜轿面前拔刀的背影,望着她时微颤的睫毛,更奇怪的是,她回想起来,他方才好似是在与她一问一答……
她不由问道:
“道士,你能看到我吗?”
赵羡回道:
“我是看不到你的,但我祖上修行崂山道术,懂得一些通灵之法,只是能稍稍感应到你的存在。”
“哦,那其他人能看到我么?”
赵羡摆摆手,言之凿凿:
“凶煞的厉鬼偶有为人所见,你这样普通的鬼魂不行的。除非那人和你有什么万里挑一的机缘。不可能,绝无可能!”
沈今鸾轻舒出一口气。
不管这道士所言真假,她可不想去做鬼相公的鬼娘子,更不想被顾昔潮带在身边。
望着愁眉不展的赵羡,又看了看最前头那道高大背影,沈今鸾心头一动,对那呆头呆脑的赵羡说道:
“这位顾大将军呢,向来杀人如麻,最喜将犯人五马分尸。你今次惹恼了他,怕是一会儿四肢头颅都要搬家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羡怕得直抖。
“我有一计,可救你一命,但,有个条件。”沈今鸾血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你宅中,定有不少我这样的纸人罢?”
……
赵羡听完这一救命之计,还在懵怔之中,不由向正堂望去。
那名顾将军,半张侧脸被烛火映得血红,另外半张却陷在冰冷的黑暗里,不声不响,十分骇人。
尤其是那柄腰际的刀,鲜血浸染,刺目惊心。
赵羡摸了摸自己尚完好的四肢和脖颈,犹豫片刻,眼一闭,心一横,壮着胆子步入正堂。
“将军是来追逃犯的,可我这里,除了嫁给鬼相公的死人,可什么都没有啊?……”
赵羡当着所有人的面,扒拉开一块破布,只见案上竟矗立着两排牌位,中间的香炉底下厚厚的余烬,看来是经常供着香火的。
每一个灵位后,都立着一个相同的纸人,如同被无形的绳结吊着,躯体僵直,笑容诡谲,烛火投下的巨大阴影,犹如浓郁的黑雾,包围着所有纸人。
赵羡稳了稳心神,上前,用破旧的袖口擦了擦其中一块牌位,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