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的病真的好了吗?”杜康还有些难以置信。“好啦好啦!以后都能给你和景隅带孩子呢!”陈念笑着摸她的头发。杜康有一瞬间的心酸,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抿出一个微笑,“那太好了!”拿了行李上车,四人直奔白水镇。到了家杜康才知道,叔爷爷回来那天就来看过老太太,在门口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第二天还带老太太去医院做了个体检。一周过去,体检结果都出来了,除了一些普遍的老年病,老太太身体康健,杜康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一切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小年夜,两家人坐在一起共同举杯——“愿来年更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每个人都觉得充满了希望。那是杜康记事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新年。……白水镇的新年,是在亲朋故旧的拜年声里开始的。一大清早提着礼品穿着新衣上门,说了吉祥话,说定请客吃饭的日子,便算走完一家了。有亲戚多的人家,中饭晚饭一起排,要从初一吃到大年十几。杜康家自然是没有这么热闹的,陈家按例举家去了香港,她便和老太太两人守着铺子,过着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日子。倒是应为的爸妈从邻市回来了,给了老太太半扇猪肉,一堆农庄里的产出,杜康家里都快塞不下了。两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两人放心不下养殖场,又匆匆走了。好在应为已经不是那个拉着她的手,动不动就哭的小男孩了,他长得比杜康都高了,一个寒假都在市里学跳舞。这天蔡婆婆又拿着小手工过来闲聊,老太太便问:“珍珍过年也不回来吗?”“说是有什么兼职,没空回来。”蔡婆婆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一见她老子两个人就开始吵。建军也是,和个小孩较什么真。”老太太轻声,“建军和之前那个,怎么样了?”“早分了!”蔡婆婆撇撇嘴,“我这儿子啊,我也管不了他,随他去吧。反正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养老了。”“珍珍她姑是个孝顺的……”“两位老姐姐,能问您们点事吗?”正说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老先生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这不是那天跟着镇长下来考察的教授嘛?叫什么……许教授?”开着杂货店,练就一副利眼的蔡婆婆小声和老太太说着,立刻就换了副笑脸,“哎呦呦,老客气啦,随便问好了呀!”“是这样,我想问问这条十里街的事,不知道两位住在这里多久了?”许教授微微欠身,很懂礼。看着要长谈,杜康搬了几把小椅子出来,老先生还和她道谢,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不自在的说了几声“谢谢。”杜康好奇,便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了。蔡婆婆一脸你可问对人的表情,“我啊,十几岁就嫁过来了,我这老姐姐,出生就在十里街,问我们你可问对人咯。”老先生精神一震,还从包里拿出了纸笔,“那可太好了!我是专门搞古建筑的,姓许,两位姐姐叫我小许就好。这几个是我的学生,元旦那次跟着你们陈镇长来过一次,粗略谈了谈。这次是想好好了解下这条十里街的历史,还请两位不要嫌我啰嗦。”蔡婆婆精神一震,“真要拆迁啦?”许教授失笑,“这是文化保护单位,肯定是不会拆的,但怎么开发镇上还在研究讨论,我也不清楚。”蔡婆婆倒也不失望,撇了撇嘴冲老太太道:“我就知道,那个贺老六,就瞎吹牛!”老太太笑了笑,“许教授有什么就问吧,我们呐,其他不知道,这条街,这座镇子的事,知道得最清楚了。”杜康拖着下巴,听蔡婆婆听老太太说着白水镇的历史,说这条十里街曾经的繁华,说那些辉煌又败落的家族,说传承几代经久不衰的小吃……直到日暮西沉。许教授的笔记本已经记了满满十几页,他感慨着朝身后的学生说:“你们都听得入了迷了吧,所以我说一座古镇,一条古街的历史,核心永远是住在里面的人。以前那样,把人都迁出去,简单是简单了,好管理是真的好管理,可是灵魂就没有了呀!我们做古建筑修复的,应该把每一个街区,每一幢建筑,甚至每一个原住民都保护起来,这样才能体现一个地方真正的面貌。”他的学生唯唯应是,杜康帮着老太太将相册都搬了出来。老太太轻抚相册裂开的封皮,“我从石家带出来的,也就剩这个我妈留给我的镯子,和这几本早就看不清的相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