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戏目已经讲到断桥下的相会,扮演许仙的戏子实在俊俏的很,声音又灵又脆。光是让人听着,就能让人想到杨柳依依的多情西湖。
晚上的戏一直唱到亥时,连着唤了三家戏班子,才把戏台子撑住。
期间,江南各地的名戏,是一出接一出的上演。
直到最后,被推举出来的崔游道,不得不上台跟挽留戏子的灾民说:“明日还有,后日也有,今后的日子都会有,诸位且安心回去,好好歇息一二。”流民们这才肯散去。
“真可惜。”回去的路上,江元白巴巴着嘴,“这么出风头的机会,恒弟,你怎么让崔游道上去了。”
陈恒两手叠在脑后,明月拉长一行人的影子。他瞧着好玩,不由多看几眼。
“我抢了他的差事,是因为我有更好的办法。可崔兄毕竟没做错什么,他如今的年龄、功名都能服众,他去,比我去要合适的多。”
薛蝌跟钱大有忍不住点头,前者道:“是这样,恒弟你不用急。真要办好这件事,扬州不知有多少人记着你的好。”
陈恒笑了笑,他真没注意这件事。到不是他不爱虚名,这话说出来多虚伪啊。只是当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一件好事中,脑中便不由自主忘记这些琐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自己也不算忘记上辈子家乡父老的教诲吧。
陈恒抬头看着明月,再过个几百年,记忆里的那些故人也会看着同一轮明月吗?
“恒弟,今晚还住在这?”钱大有问道。
“嗯。”陈恒点点头,他的计划才开始走完第一步,眼下是万万不敢回去。
万一有什么事情,其他书院的人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
“那我也住下来。”
“好,我留下来陪你。”
“我也是,我也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几名好友相视笑着,又并排朝着粥铺的灯火走去。
“不怕星火稀,只见同路人。”
“恒弟,你就吟这半句?”
“且容我学一学山长的口气:声律不对,回去重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
……
……
翌日,晨光大作。
昨夜的欢闹后,大部分的灾民还在酣睡,只有少数早起的人走出帐篷,见到其他的陌生人,也不知是谁开了头。
“你……吃了吗?”
如此平平淡淡的一句问候,却让被问的人红了眼眶。他也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这样问过了。记忆中,都是逃难、不停逃难的画面,以及别人的白眼冷语。
这句话,藏着多少不值一提的关心,悄无声息地吹动着人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又温柔的将它们抚平。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美好品德。它只会短暂的藏在角落,绝对不可能消失。
他摇摇头,也抱着善意询问,“正要去粥铺,一起吗?”
“好。”
“老兄是哪儿人啊?”
“俺家山东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