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点出的那几位随军重臣,自然也都是梁意的心腹,只有姜负雪不是。他本没有想到姜负雪这个人,反而是幕僚为他举荐的。那幕僚劝道:“姜负雪在殿前的表现深得圣心,又是个识时务的,这样的人物若能作为殿下的人立稳脚跟,将来也会成为登位的一大助力。”这番话说动的梁意,而且姜负雪刚刚入仕,姑母又是将梁意养在膝下的庆贵妃,自然与梁意天然利益相同,自己扶他一把也是理所应当。但他只有一个担心,便是姜负雪娶了宴音之事。当时他的人被霍南疏制服,只不知姜负雪是否知道此事。不过也无碍,左右人没死,等将人拉拢过来,寻了机会与他说开了就是,成了他的人,月娘的事也就无须避着了。当初只以为是随意处置了一个可能泄露秘密的人,哪成想转眼就成了姜负雪的夫人……比太子犒军车架更早到梓州的,是霍南疏和宴音。从成鹰道离开那夜,宴音记起了武陵侯将丹书铁券用在了梓州兵变后,为的就是保住广威军洛纬的独子洛扶安。这场兵变据说是洛将军趁着太子犒军之际围了梓州城,将梁意困死在城中,欲挟持储君,逼宣武帝割让西面国土,让他自称为王。幸而太子有勇有谋,联合城中定山军暗部,又在梓州城内一呼百应,领了人从广威军的围困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回到了定山军的大本营之中。接着领了定山军回扑,将广威军绞杀殆尽,活捉洛纬与洛扶安。也是这一战,让梁意的威望大大提升,让宣武帝刮目相看,大为赞赏。而武陵侯霍冲在这种人人对广威军喊打的时候,竟请出丹书铁券去救洛扶安,这般行径看在任何人眼里都与那对谋逆的父子无异。霍冲却一意孤行,致使武陵侯府与常山军被人指摘诟病,他救下了人,便卸下了常山军的担子,交给了其子霍南疏。霍南疏也算临危受命,打仗比他爹更为神勇,将女真打出了阴影魔怔,云北再北处,也成了大靖朝子民可以踏足之地。经过了几年,武陵侯府和常山军才重新被大靖朝上下信任,变得威名赫赫。且霍冲和洛扶安被监视多年,又频频上书,皇帝才略微放下了疑心,侯府又重提了声势。梓州城外有大片的平原,两军驻扎在平原上,此处土地肥沃,宜于农耕,修建了许多的粮仓屯粮,西面山关陡峭,进可攻退可守,往西、北、南皆可支援,是屯兵的绝佳之地。是以一下聚集了两支重兵。霍南疏听了她说梓州要发生兵变,本是不乐意她跟了来的。但宴音觉得霍南疏将丹书铁券拿去了宴家,虽说如今姜负雪在遮掩她出逃之事,但未尝不会有暴露的一天。到时武陵侯又要寻丹书铁券去救洛扶安又该怎么办呢,且兵变实在是妨害社稷百姓之事,宴音既然有前世的记忆,就该尽力避免这场祸事发生。入城之时,宴音早已换了身素粉的衣裳,发髻也挽成了简单的模样。她发丝乌黑柔滑,自己手笨的拢不上,青芝不在身边,还是霍南疏执意要给她梳头,他没挽过,练了许久才成了如今这般简单稳当地模样。霍南疏还给她弄了一顶帷帽,他们才入了梓州城。一进城霍南疏就接到了消息:太子已经启程往梓州来了。跟着一起送来的是宴荣安的书信。一路风尘扑鬓,坐在酒楼中,捧着那封厚厚的家书,宴音的眼泪在杏目中滴溜溜地打转。“你坐过来!”一路相处,宴音又恢复了从前对霍南疏颐指气使的模样。少年垂了眼睑,听话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宴音将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眼泪终于跑了出来,慢慢打湿了他肩上的衣服。宴荣安在信中对她一句指责也没有,只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还把钱庄的印信送了来,有了这个东西,宴音能取出所有宴家存在钱庄的所有的银票。她爹就这么给了她……明明她一点都不懂事。肩头的湿意越来越大,霍南疏亲手挽的发髻,轻蹭着他的下颌。这样哭是不行的,他抱起她跃上了楼顶,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里没有人,哭吧。”霍南疏轻抚她的脑袋。没有了走来走去的人,她终于放声哭了起来,宴音没有过这般浪迹天涯的日子,多日的惊恐不安,见到亲人的慰问之后终于崩溃了。眼泪滚滚落下,少年拿出一直为她备着的帕子,等她终于哭完了,哭累了,才细心地给她擦去了糊乱的脸。宴音肤如凝脂,不施粉黛也如清水芙蓉般,擦干净了又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