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音看看霍南疏,忽然冒出个念头:“咱们在园中做炙肉,现吃现做如何?”“如此倒有野趣,让为父忆起当年行商之时……”宴荣安又捋起胡子絮叨当年。黄嬷嬷也说道:“厨房难得买到了紫苏叶子呢,那东西和炙肉包在一起是极好吃的。”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起了兴头,晚饭就定在了院中烤肉。寻了开阔处摆上台案,新鲜的现宰的羊放在上头,却没料到家中没有好的剔骨刀,下人们也没什么解羊的经验,刀砍出了豁口也没见把羊分好。宴荣安正待遣人出去买,霍南疏上前说道:“我来。”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他解羊的手法漂亮利落,那身玄色锦衣穿在身上,被腰带束出少年的窄腰,霍南疏认真地盯着手上的羊肉,薄艳的唇抿着,五官瑰丽精致。一众人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任由小侯爷一个人动手。宴音由衷地感叹道:“他好厉害啊。”尤洺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刀法,实在看得人赏心悦目。这话声音不大,但也传进了霍南疏的耳中,他眼睑低垂,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原本分割完美的羊肉不小心偏了分毫,所幸无人瞧出。宴席已开,新鲜的羊肉在烤架上滋滋冒着油花,撒上盐粒子和孜然,那紫苏叶子包上吃了,香得不行。宴音坐在霍南疏旁边吃得兴起,她不想嫌烫又不想脏了手,青芝凑到一边看人烤肉,倒是霍南疏包了给她,宴音还拿筷子夹着,场面实在有些滑稽。她边吃边问起了他这些年的事,在行伍中可辛苦,吃得怎样住得怎样。霍南疏不善言辞,她问一句便答一句,皆是单调的习武打仗之事,日日如此。末了他说了一句:“这些年,欺负我的,都被我打回去了。”宴音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磕到头时说过的话了,但闻言,还是高兴地说道:“那可太好了。”倒是尤洺詹,读过些兵书,只是没出远门,更没见过打仗,便拿了《孙子兵法》和常山军打的几场战役来问,意外发现了新的天地,一顿晚饭过后,他对霍南疏已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观,聪明有头脑,对行军的见地更是精准独到,他日定是大才。如今想来霍南疏在书院打人,或许只是那些弟子出言不逊或行为不端才致使他动手的。尤洺詹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他的一边。宴音见二人相谈甚欢,只在心里恨恨一句:尤洺詹竟然这么轻易就“投敌”了!远盛侯和姜家是有姻亲在的,适逢中秋将至,两家自然是要走动一番。姜负雪来和姜老夫人请安,眼下的雀儿见来了人,欢快地啼着。仆人替他打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老夫人坐在花厅榻上,在拉着一位妙龄少女说体己话。这画面实在是熟悉,前世他早已见过无数遍了,无声处叹了口气,姜负雪上前问安,问姜老夫人进来吃睡可都还好。见孙儿来了,姜老夫人笑得更加开怀,说道:“我哪有不好的,正巧你来了,快来见见你妹妹。”“孙表妹。”姜负雪见过,有礼地喊了一句。孙叙叙声音更小,回了一句:“表哥……”一时间不知为何,厅内诸人皆是笑了起来。孙叙叙转头藏着绯红的脸,姜负雪却是心中一片漠然,神色更是不见起伏,只维持着进退有礼的模样。姜老夫人问了他的课业后,将话语转到了中秋灯会的事上:“佳节将至,洛云河那边可是热闹,花灯盈市,好看得紧,你若得空,不如和家中姊妹多出去走走。”她说罢看向孙叙叙,意思明显。被看到的少女头垂得更低,雪腮俏红。姜负雪却只半阖眼睑,信口说道:“父亲有言,此次科考主考官圣上有意于内阁乔老担任,只怕题要偏门,孙儿有意今日闭门温书。”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来年开春便要下场,若是临时变了出题方向,只怕时间也紧了。这便是拒绝了,孙叙叙一颗心沉了下去,小心藏起眼中的黯然。科考下场一事一搬出来说,姜老夫人也就不再执意推他和孙叙叙出去了,只拍着姜家虽是世家,子弟做官是有荫封的,但都比不得正经科考入仕,那是光耀门楣的事情,成家之事往后靠靠也无妨。老夫人也不勉强,只道:“一家人相处是时候也多得是,不急于一时,现在我也困乏了,你就替我招待一下客人吧。”说罢就走了,姜负雪看着还在原地坐着的孙叙叙,道:“负雪不便久留,便寻庶妹来与你说话吧。”说罢也走了。孙叙叙没料到他竟然走得这么干脆,看着他掀帘离开的背影,面色不免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