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雪覆盖,月光下泛着阴森的蓝。
夜空被镶嵌在几个交错的角檐中,活像绷在绣架上的绣品。
让他想起了坐井观天的蛙。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以为逃往别处便能摆脱这一切,真是愚蠢可笑,到头来还不是被一纸文书拽回盛都。
做了那事,天下便没了可容身的桃花源。
纵是许了这广袤天地,于我,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娶妻生子?陪我一起困在井中么?
再奢华的笼子也是笼子。
寒风呜咽,好似鬼魂哀嚎。
那些为保他而逝去的冤魂,总会窜入梦中演示那夜的惨况。
他感觉自己活着本该属于他们的日子,每一天都不堪重负。
这种感觉沉重又持久,渐渐地,他竟觉得不配拥有美好的事物,所有的苦都是他该受的报应。
有时经历着苦,还能生出还债一般的解脱感。
这让他理解了那些避世清修之人的决绝。
但那苦波及爹娘,又令他生出愧疚,感叹生为人子的不孝。
矛盾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循环交错,不绝不休。
如今这富贵不由分说地砸下来,家人过上了好日子,他便坠入了地狱。
真是太讽刺了,这到何时才能偿清?
闭上眼,嘴角还浮着自嘲的笑,一滴清泪溢出眼眶。
惊飞了鸟,惊艳了夜。
关上窗,按部就班地洗漱、更衣、上塌,拥被而坐。
皇命不可违,富贵难相拒,唯有清心寡欲是可以自主的。
我便活得无欲无求、不添把柄,待爹娘驾鹤西去便遁入空门,诵经念佛偿还罪孽、超度亡魂。
人,活着,宇文俊需要,拿命去便是。
主意已定,吹灯入眠。
清晨,“吱扭~”一声门响,郎坤惊醒坐起。
见一眉清目秀的小丫鬟端着水盆呆在那里。
“少爷对不起,吓到您了。”
郎坤赶忙拉紧内衣,“水盆放那吧,我自己洗。”
“是。”小丫鬟将盆放在洗脸架上,一旁站好。
郎坤放下半边帘子挡住自己,“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