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边陲之地,别说医生,连象样一点的药铺都没有,好不容易退了烧,以是十天之后了。而沈凤举病虽好了,身子依然虚弱不堪,而且变得一刻也离不开岳子青。
岳子青既挂心沈雁石,又放不下沈凤举,左右为难,又想自己一个人也不是对手,终于狠狠心,找到沈成风生前好友赵冲,一来将沈凤举托在他处,二来也请赵冲助拳。
赵冲虽感为难,但他素来是将沈氏兄弟当作自己亲生一般,遂约了几个好友,一同来到天山要人,哪知头一回合就被挫败,赵冲还受了伤。过了几天,众人正商量着怎生救人,不料碧游宫中却抛出一具尸首来,说是他们的举动激怒了段飞鹰,已将沈雁石杀了。
沈雁石忽然想起,那天听到一阵喧哗之声,随即段飞鹰就问起他关于子青的事情,想来就是他们去救人的那天了。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还真是蠢得可以。
其实,以他的聪明,早就该联想到了,只是苦等许久没有消息,一刻心已经堆满了失望,不敢轻易往好处想,生怕希望终成失望。
后来,段飞鹰的脾气忽然变好,想来就是抛出尸体将众人哄下山去,自以为是妙计,得意忘形——那人就是那种脾气。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对段飞鹰着恼,反而在脑海中描绘起那人洋洋自得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那尸首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本来面目,但身量却与你有九分相似,我真蠢,想不到他们竟会弄具假的来,也就相信了。我……雁石,你可知道,当我听到你死了的时候,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是吗?可你还活得好好的,还和凤举……
「可是,我又想,我已经失去了你,再不能失去凤举了。」
「所以回来后你就一直照料凤举,而他也终于被感动,响应了你的一番心意?」沈雁石笑着,笑容中却有着淡淡的嘲讽。子青啊,你疗伤愈痛的本事,着实是令人佩服。
在沈雁石明澈的目光下,岳子青忽然有种无处遁行的感觉,忍不住急道:「雁石,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
为什么反复重复这句话,难道除此之外你就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么?
「现在,我活着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安置我呢?」并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人,只是心中不忿岳子青的姿态,话就这么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了。
岳子青脸上的表情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是雁石吗?还是那个平静淡泊、温和宽厚的雁石吗?哀声道:「雁石,别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呢?在你心里,沈雁石应该是无限包涵容忍你的一切,只因为他爱你?
话堵在喉头,依然没有出口,只为他哀乞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沈雁石呀,你纵然怨他、恨他,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肠恨他,所以你活该受苦!
自嘲地一笑:「去看看凤举吧,他从小受不得气。」
以为他在说反话,岳子青僵立不动。
「我们是兄弟,以前是,将来也是;好好珍惜凤举。」
你已负了我,可不要再负了凤举。
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你心里有凤举,还是傻傻地陷了进去。
「雁石……」艰难地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倦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吧。」
打了个哈欠,面朝墙壁躺下,看样子不打算再说话了。
岳子青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伤心?是遗憾?是失落?是惭愧?还是感激?百味陈杂,说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