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
她穿着灰棕色的格子衬衫,军绿色长裤,脚上是那种手工制的千层底布鞋。
头发很长,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见他醒了后就道:“锅里还有菜饭,我等下要上山,你要吃自己热一下。”
非常简短的措辞。
但出人意料的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游略出于素体本能,下意识回了句:“知道了妈。”
女人没应,已经从墙上取下蓑衣和竹篮,背着锄头出门去了。
游略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蓝色的米老鼠t恤,速干型运动五分裤,地上放了双球鞋。
倒是比母亲要时髦很多。
他穿上鞋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房子其实并不算小,或许是因为乡村的土地不值钱,所以室内面积约莫有一百多平。还不包括外面的院子。
只是建筑材料就有点古怪了。
堂屋和灶房是砖房,地上浇了水泥,走起来很平坦。
通过灶房,里面的两间卧室与杂物间却是夯土墙,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黑色硬泥地。
哦,想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原身的父亲改修房子改到一半就滚下山摔死了,所以才留下了这拼接混搭风。
游略逛完房子,最后才返回灶房。
掀开大铁锅的盖,里面果然留着芋头菜饭,盛出来足足一大海碗,尚且温热。
他端到方桌旁,一边吃一边梳理着脑海中接受完成的剧情。
……啊。
这是部,不知该从何讲起的纪录片。
因为不论截取主人公人生中的哪一段,都充斥着压抑和沉重。
仿佛导演在筹备之初就定了下基调,要让这部片子去深刻地诠释苦难。
所以色泽是灰暗的,光影是压抑的,连背景音乐都是暮沉沉的悲调。
倘若按照原纪录片的顺序,故事一开头:
是女主人公被拐卖到了小山村。
那一年她刚满一十,是个家境优渥的城里人,还是个前途光明的女大学生。
朝气蓬勃,天真善良。
然而寒假回家赶火车时,因为善意给一位腹痛的陌生女人指了路,就被毫无预料地拖上面包车。
视野在刺鼻的迷药味和后颈的疼痛中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一眼,她看见的是被封死的车窗外,晴朗无云的天空。
——那也是她往后一十几年,对于京城的最后一点记忆。
再次清醒,她已经在逼仄拥挤的绿皮火车上。
鼻尖充斥着长途旅程躲不过的沉闷汗臭,嗓子被灌了药说不出话,双手也被绑住藏在了一件红格子衬衫下。
浑身无力,思绪昏沉,泪水和挣扎的动静小得可怜,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辆火车,载着绝望而惊恐的自己,驶向遥远而陌生的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