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闷痛,薛长乐肩膀一抖。纪永年见状急忙赶了过来,伸手扶住他。
……又来了。
摇晃着走到竹椅旁躺下,薛长乐咬紧了牙关,支撑着熬过了这一阵发作。
他先天心脉不足,后来又遭逢大难,即便他得势之后再怎么小心调养,终究是撑不了太久。
活不了四十岁——这是那个当过御医的老头下的断言。
“……长乐?”
纪永年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清楚,缥缥缈缈,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
“我没事。”摇了摇头,薛长乐勉强站了起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
“……帮我一件事,好么?”沉默片刻,薛长乐开口道。
“你说吧!”纪永年答得很快。
“我记得你会画画……对吧?”他看不见,纪永年也极少在他面前提跟“看”有关的事情,他善丹青之事还是薛长乐从别的渠道打听到的。
“……是会一点。”师承一代大师的人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好。”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薛长乐一字一顿道,“我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在此之前,你帮我……”
听完他的计划,纪永年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才慢慢开口:“这种事……匪夷所思。”
“你不信我?”
“……我信,可是……”哑了会儿,他才艰难地说道,“要是真成了,你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么?”
“谁说是孤魂野鬼,我有地方呆的。”
“可那也、那也……”怪力乱神之事本非他个儒家弟子所擅,他只能本能地觉得这事很势不妙,可却说不出半句有力的反驳来。薛长乐听得皱眉,叹气道:“我看不见。”
“……”
“这破身体还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撑不到而立吧。”
“……”
“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总也知道这一年一年的,我有多么辛苦。”夏天暑热,冬季严寒,都是他的大敌,一不小心便要生病。
“……”
“若有来生,我或许能混上个好身体,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还是薛长乐么?”反手攥住纪永年的手腕,薛长乐一字一顿道,“要是把这辈子的一切都忘了,哪怕能长命百岁,我还活个什么劲?”
“他们不是都想我死么?既然如此,我便偏要活给他们看!不仅要活,还要活得千秋万岁,活得比他们都好!”
一片混沌的双眼中燃烧的是熊熊的火,薛长乐的手一点点加力,攥得纪永年腕上显出一圈青紫。
“……我……知道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薛长乐赶忙松了手,后退两步。
他不该如此的……对方不是别人,是他唯一敢把关系到自己的未来的事情托付的人……
可说出去的话已是不可能再收回,他只能站在那里,等着纪永年的下一句话。
他没等到声音,等到的,却是环住自己全身的温暖。
“……长乐。”
他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你又、想说什么?”
“……我或许一世也成不了俞伯牙,那就不要伯牙子期,你与我一起,做薛长乐与纪永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