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面前之人只是微微抬眸看她一眼便直截了当要送客,穿着粉白寝衣的少女哗地涌出两汪泪水,皱巴巴的脸上一团委屈,带着惧意的眼睛倔强起来:
“今夜……我想和阿姐睡。”
“不行。”
“我就要!”
话音刚落,温喜盈便眼疾手快,兔子般扑到温影杳的床榻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褥裹到脖子根,缩在床角上不动如钟。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温影杳有些头疼。
而占据一方床角的某人脸上泪痕还未干,心里却一喜——
向来拒自己千里之外的长姐,现下却对自己如此莽撞的行径不置可否,想来是默许了?
这一把豪赌想来也不算亏!
带着侥幸心理,她探出头去瞧温影杳的神色。
油灯旁,散发素容的温影杳斜倚在紫木长椅上,薄肩轻斜,好似一支墨色枯荷。
“枯”这个字,多不吉利。
温喜盈被脑中莫名闪过的想象吓了一跳。
可眼前的女子确是如此,姿容清绝,却无几分生机。
诚然敛喜藏悲如阿姐,当那句“温喜盈”从面前女子口中一字一顿吐出时,她仍察觉到不动声色的愠怒意味,顿觉有刺骨寒风破开窗户钻进领口,冷得她直缩脖子。
水鸟般冰凉的媚长眼睛淡淡地望向她,无疑是在警示自己今晚的僭越。
温喜盈心底无比挫败,只好灰溜溜地下床,却不去穿一旁的鞋,一双脚就这么光溜溜地踩在地上。
屋内炭火烧得再足,也抵不过脚背赤裸娇嫩的皮肤霎时被冻得发红。
温喜盈当然是故意的。
虽然胆怂不假,但今日的她揣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志向。小巧的翘鼻红通通的,眼眶又瞬间盈满委屈泪珠,嗫嚅道:
“阿姐非要赶我走吗?我夜里想起那门糟心的婚事,我就难过地睡不着觉……我失眠了好些日子!我……”
“……红霜姑姑。”
温喜盈立刻闭嘴了,把哭嗝死命咽了下去,怔怔地看着眼前起身的温影杳。
这下真完了,阿姐可能真的会把自己丢出去。
“姑娘有何吩咐。”
“再拿一床新的枕头被褥过来。对了……让她擦暖了脚再上榻。”
温影杳声音平淡如井,此番的妥协并非是她心软或怜悯,而是入眠时辰已到,她没有什么心力再与这犟小孩儿胶着。
前几月她住在宫中,此番回来才知晓温喜盈订了亲,但她从未过问。
事实上,于她而言,不称心的姻缘婚嫁这等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远远谈不上忧思难眠的程度。
而这边温喜盈心境截然不同,心中欢喜不已,以为长姐为自己的悲惨心事动了容。被娇纵溺爱惯了的少女向来喜形于色,主动接过热乎的手帕擦了擦脚,然后抱着被子一骨碌滚进内侧:
“我睡里头!我不打呼也不磨牙,保证不打扰长姐!”
温影杳没有理会,喝下汤药后剪断烛芯躺了下来,始终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