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人多是厚道的,待他们一家很是亲热,在笑云歇逐渐展露出才华之后就更加和蔼了,只是云歇母亲身为外族的身份是实在是太过敏感,对外只说是云家大公子云起出门之时身受重伤,得一民户所救,云起如今的妻子就是那家的女儿。
那是云歇五岁,母亲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蝉鸣四起的夜晚。
母亲闲不住,父亲带着他们母子俩一起出去,几个人在草地上玩的很开心,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时才打道回府。
迷迷糊糊中,听见母亲在和和一个男子争吵,那男人身材高大,不似中原人,自己被父亲抱在怀里,只觉得母亲被人欺负了,傻愣愣的推着父亲,道:“他欺负母亲,父亲去打他……”“
几人的动作云歇早就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最后那人过来用极重的力气捏他的脸蛋,恶狠狠道:
“姐姐,你生的这个小崽子这般瘦弱,不如叫我带回去喂狼!”
眼前人的身影逐渐与那久远的记忆重合,越看越觉得相似。
高台之上皇帝面色不善,宣国如今是有心想要和草原商谈结盟事宜,但这毕竟是宣国的王宫,如此这般强闯岂不是将宣国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么?
姜宴觑着皇帝的脸色,转过身对那闯进来的男子呵道:“草原王,这里是我大宣的皇宫!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放肆了么?!”
草原王,姆哈尔律。
草原上本是各个部落聚集,几大姓氏交织,这位横空出世的草原王那个确是个没有姓氏只有名字的,带着那些被各个部落流放出来的人们打了十几年,最后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一支,其余部落纷纷俯首称臣。
云歇眸光一闪,前些日子就得到了草原使团要来宣国借着祝贺皇帝喜得一子的名头来商议会盟一事,不成想竟然还是草原王亲自来了。
“本王说了啊,一驿馆里头忒无聊,这里热闹的很本王自然就来了,更何况……”姆哈尔律眼珠子一转,又落在云歇身上绕了一圈,语气十分开怀:“本王的好外甥在这里。”
云歇淡淡道:“草原王怕是认错人了。”
“本王才不会认错。”姆哈尔律几步走过来,打手直接就照着云歇的后背拍过去,云歇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住他的力道,当下就被拍的一声咳嗽,姆哈尔律却哈哈大笑,道:“对喽,我外甥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当年好悬让我喂了狼崽子,你还说不是你,小心舅舅打你屁股。”
他毕竟是个草原人,说起中原话来有一种奇怪的腔调,让人听了就觉得好笑,只是此时此刻的大殿之中是不会有人笑得出来了。
“草原王!”皇帝的声音更阴沉了几分,盯着二人的眼神逐渐冰冷,“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宣国皇帝又不是个豆芽菜,本王怎么会不把您放在眼里呢?”姆哈尔律笑笑,伸着脖子望着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快到时间了,宣国皇帝听了消息再说我这外甥的事也不迟呀。”
什么消息?
皇帝心中刚产生这个疑问,就听见一道逐渐靠近的声音——
“报!急报!边疆急报!!!”
来人身上是穿的是破破烂烂的军装,身上的血液早已干涸,满脸的灰尘泥土,整个人都狼狈极了,与这个辉煌的皇宫格格不入,但凭借着他手中高举的令牌与嘴中呼喊的军报,一路上也没有一人敢拦。
姆哈尔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那士兵跨过御书房的门槛时不慎摔倒在地,孙德海快步上前伸手欲要搀扶他,却没有他的速度快,士兵连滚带爬的爬到皇帝面前,高举着手中的匣子,抬起头来直视天颜。
皇帝垂眸盯着他,这是一张血与泪夹杂着脏污灰尘的脸,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一张嘴,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止风城……失守了……”
那士兵说完,身子就软趴趴倒在地上,只是手还紧紧的攥着那个匣子。
孙德海上前试探他的鼻息,脸色微变,低声道:“陛下,这人已经……没气了。”
观这人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少,是凭借着一股毅力来到皇宫的,说完消息之后胸口中的那股子气就散了,人也就没了。
表面上看只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但,
宣国每一城都设有驿站,怎就要让一个无品级的士兵自己从战场之上来到皇宫,中间都不肯去找驿站或各级官府通报呢?
“把他手中的东西拿上来。”皇帝吩咐道。
孙德海上前颇费了力气才将那匣子从士兵手中拿出来,手上使了巧功夫打开匣子,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机关之后才呈上去交给皇帝,
皇帝打开信纸,准确的说那不是信纸。
那是一张布帛,上面是用鲜血书写的字,一笔一划都无比凌乱,不难想象当时情况之紧急。
云歇看着皇帝的脸色,心中的石头升起。
他的人前几日就得到消息了,这些日子朝廷还未有动静他便觉得奇怪,朝廷的消息是会慢上些许,但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他心中生了疑惑便叫人去查,只是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他就被叫进了皇宫。
如今瞧着皇帝的脸色,怕是才知道这件事。
要知道,止风城可是宣国最重要的一道边关防线,止风城一破,宣国的大门就开了一半,身后几道城池也就都岌岌可危,往后再想找出一处天险之地那就是过了宣国一半的领土了。
“如何啊宣国皇帝,”姆哈尔律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出了声,下的还格外开心,“这个消息如何,您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