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尽管相互蔑视但又会相互奉承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雍和璧却默然不语了。
他低垂着眉目,眸光清而空濛,想起那日亭下,一身浅灰色衣袍,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女子……
“公子能泰然处之,是因为对自己的琴技有信心……而我方才弹琴之时,有文人质疑于我,有武者拔刀向我,举目无一人信我……”
“敢问公子,若是千夫所指,举世皆非之,公子行事可还能不受侵扰……”
他还是那沉静神情,悬提着笔,手腕轻轻搁在洁白的纸张旁,淡定雍容,眼底却泛起了隐约的涟漪,像摇曳的烛光。
最初触动他的,或许是那时她骄傲又孤独的眼神吧……
那种纵然世人不解,亦贯彻她自己的准则的执拗,看起来清冷,内心却又似乎嚣张到,孤寂。
“时辰不早,我该离开了。”他轻拢了衣袖,不作答便起身告辞,“姑娘自己多加小心。”
闻言苏小昭眼角一跳:喂喂,风口浪尖的就这么撂下她,不给几个小弟护身?
“姑娘的侍卫武功高强,想必不需要在下的帮助。”雍和璧含笑道。
放屁,不就是想置身事外,不愿牵扯到自己,顺便一探她虚实么?
苏小昭挠了挠琵琶,顺手从暗格里掏出一块煎饼恶狠狠啃起来:你不仁我不义,活该被我卖!
※※
苏姑娘办事效率极高,说卖队友,就卖队友。
这日见到秦觅领着手下前来,一看见她就露出兴师问罪的神情:“苏吹雪,你果然跑这里来了。”
苏小昭眉毛一挑,也不说话,只示意四周的歌姬退开。她教了那么多歌女,曲子也已在城中传唱开,他找上门也不难料。
只见秦觅风风火火地走入,倒了壶茶就喝,喝完就问责:“什么玄溟门弟子,爷我可不信你有这个能耐,但你撒的谎肯定不少……”他不耐烦地挥开垂下的纱幕,望着眼前的人,“你上次在宴会说的身世,也都是假的吧,你这女人!”
苏小昭抱着琵琶,不慌不乱地回看他,一派无辜的迟钝模样:“啊?秦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秦觅重重搁下茶杯,愠怒道:“好,先不问这事,苏吹雪,你现在是攀上雍家,为他们办事了是吗?”
“雍公子见我一介女子,漂泊无依,让我在此当乐师,有什么不对吗?”苏小昭回。
“喂,别给我装糊涂……”秦觅迈步上前要抬手。
但影一更快地拦住。
秦觅身后的手下见状,当即疾掠而来,以剑柄击向他手腕:“不准对公子无礼!”
影一收手避开,然而那手下肘臂顺势往上,不依不挠地继续缠上……
秦觅一叉腰,得意道:“我这次可是带了高手过来,想让你的哑巴侍卫再丢我一次,没门!怎么样,要比斗一下吗?”
那人见一击不中,顿时眼神发亮,摩拳擦掌又跟上,显然是个争强好胜的武痴。
“阿影,他要打就陪他出去打,别弄坏了房子。”苏小昭说,“刚好我有话,要和秦公子单独说一会。”
影一瞥了秦觅一眼,确定他没有危险,便点头掠向窗边,决定速战速决。
“等等。”苏小昭唤道。
她搬下身旁的一盆花,递过去:“顺便抱着,给它晒晒阳光。”
秦觅和那手下听得俱是满脸黑线,影一却习以为常般,微一点头,将花盆接在肘臂中,便纵身飞下。
“秦公子先坐下吧。”
见打斗的两人离开,苏小昭坐下在案前,并招呼着他,一副要详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