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死死攒着双拳冷笑,他反覆思量过,他从前以心思慎密著称,他敢拚,是因为他有超过六成的把握。
他不怕当刀当一次性用品,他唯怕出不去!
……
晚间,懿阳宫。
鹤嘴香炉龙涎香息袅袅,太监小心添进一勺安神香,馥郁的香息混合一缕柑橘味道。
太监轻手轻脚退下去。
殿内灯火通明,多了几个人,两个身着绛紫色仙鹤文官公服,另外几个身着武官铠甲,其中髹金龙榻右侧最下手那个,着一品麒麟精甲,身披玄黑斗篷脚踏狮纹靴,正是高阶武官的服饰。
这人三旬出头,容长脸卧蚕眉,目光精湛,正是女帝的亲侄,如今的威武大将军兼五城兵马司提督、太子少师寇承嗣。
在场皆是女帝的心腹,其中寇承嗣是刚赶了半夜水路,从龙江赶回来的。
“……乌蒙山归夷众多,水西宣威使奢威被杀后,两夷暴怒群情汹涌,无法沟通。但我们也死死按住了那边的,暂时那两个刺客还在夷寨关着。”
寇承嗣低头,龙江形势本来就复杂,两夷叛乱,两仪宫和他们互相钳制彼此行动,这两月一直陷入僵局之中。
寇承嗣相貌堂堂,在外也是掌辖军权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但今日讷讷,全因这套禀告已经连续月余没有新变化。
殿内气压极低,女帝暴怒:“没用的东西!一个多月时间没一点进展!”
她一掌将桌上的景泰蓝手炉扫落在地,“彭”一声重响。
秋风吹起门帘,猎猎拂动,黝黑的苍穹中,远处两仪宫主殿在黑暗中岿然蛰伏。
如同卧榻之侧的巨兽。
女帝眉目冰冷起来,她盯着拂动门帘不断闪动的远宫暗影,神态凌厉。
女帝霍地转身,“下去!”
她快步折返绣金九龙榻,立在铺着明黄流苏褥垫龙位的高高脚踏前,隆隆一声滚雷,闪电划破长空,女帝蓦转身,坐在明黄褥垫上。
一阵冷风吹熄一排巨烛,宫人太监慌忙扑过去按帘点灯,女帝慢慢抬眼。
半明半昏,她冷冷道:“把裴玄素带上来。”
“还有,让陈仲翀把他这段时间的记档呈上来。”
裴玄素很快就被带上来了,梁恩带着两名金吾禁军闯入后围房大院,钳着他两边肋下将他半拖半押迅速带到懿阳宫大殿殿门外的围廊扔下。
裴玄素扶着朱红厚重的菱花隔扇殿门,慢慢站了起身。
他判断正确。
他终于迎来了至关重要的一次机会。
独行悬崖,要么蹚过刀锋达到他的目的,要么顷刻粉身碎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