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叶大夫忍不住问了一句。李延挠了挠头,带着一丝自豪回答:“我已经二十啦。”二十岁……没想到竟然比他还年轻!萨克抱着杨大志快步走进了临时搭建的诊所帐篷,引来周围医护人员和排队等候看病的村民们纷纷侧目。“需要帮忙吗?哎呀,他发烧了?”有人关切地问道。那一年是1933年,尚未出现抗生素的时代,即使是磺胺也要等到两年后才能问世。在这个时期,一旦人体受到细菌感染,命运无非有两种:要么依靠自身强大的免疫力战胜病菌痊愈,要么便是……坐以待毙。因此,在那个时候,发热就意味着患者的生命已经悬于一线。“病人患有臀部深部脓肿,必须立即实施手术,有没有空闲的手术室?”叶一柏看向前来询问的严肃女护士。这位看上去像是护理组长的中年女护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本能地看向叶大夫身后的理查德和萨克,见二人均无异议,立刻答道:“我这就去查看。”临走前,她还安排一个小护士前来接手,并一路疾步向村里的医疗大楼跑去。不知何时,郭颉从人群里走了过来。“这是深部脓肿引发的感染性炎症,活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台手术确实很难做啊。”在缺乏抗感染药物的情况下,即使手术做得再完美,患者的死亡率仍然极高。更何况这位患者还是个体力劳动者,术后恐怕也无法获得良好的修养环境。许多外科医生出于种种原因,往往会选择避开这类病例。叶一柏并未回应郭颉的话,而是转向李延,“听明白了?不做手术肯定会死,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活命,你们要做吗?”早在村里的赤脚大夫叶一柏说出要做手术那一刻起,李延便吓得脸色煞白,待郭颉再补了几句话,那张年轻人的脸庞更是流露出一片迷茫。这不就是小腿疼么?怎地竟然关乎生死?他痴痴地望着躺在床上颤抖不已的杨大柱,记忆追溯到初次遇见对方的那个场景。那时李延刚满十七,身子骨因长久忍饥挨饿显得格外瘦弱,连去河口码头找份苦力活都被工头拒之门外。那天,他已经饿得迈不开步子,从码头出来后随便寻了个墙角蜷缩起来,脑中设想自己数日后或许就会像街头常见乞丐那样,在这角落悄然逝去。正是这时候,杨大柱出现了。他在李延不远处的石头台阶上,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块烤饼。黝黑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丝笑意,看着李延,他爽朗地说:“想吃啊?那就过来拿。”李延听了,迟疑地挪近几步,但杨大柱依旧自顾自地嚼着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或许烤饼的香气过于诱人,此刻的李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头扑上去,一把夺过杨大柱手中的烤饼,狼吞虎咽地塞进口中。那时李延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揍,谁知杨大柱却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这就对了,咱们这些庄稼汉的命硬得很,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蹲在这儿等死算怎么回事?你说想去码头干苦力是吧,那就跟着我吧。”于是李延跟着杨大柱去了码头,这一干就是至今。如今李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一柏洁净修长却又沾满了黑泥与不明液体的手上,刚才那个洋医生也是一身白大褂,却被杨大柱身上的污垢染成了一片灰色。但他们似乎毫不在意这一切,仿佛早已习惯这种艰苦环境。李延嗓音嘶哑却坚定地回应:“做,我们必须做!我们虽是庄稼汉,但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叶一柏面上掠过一抹真诚的微笑,扭头向小护士下令:“准备手术知情同意书,再给他一套病员服,还有,请问手术准备间在哪里?理查、萨克随我去做准备。”那位之前绷着脸的女护士听到这话,赶忙点头如捣蒜。等她奔进医院大楼取来病员服和知情同意书时,才意识到,原来刚才那位年轻的华人医生才是主导者。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一会儿拿到病员服,你带他去洗漱间擦洗一下换上,做完手术有一段时间不能洗澡。”叶一柏对李延叮嘱道。李延赶忙答应。“现在手术室都已排满,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有空位。”女护士喘着气从后面掀开帐篷进来,显然走得匆忙。理查拧紧眉头,他听懂了这句话,“叶医生,这个病人恐怕等不及两个小时。”叶一柏抬眼扫视周围,“那就在这儿动手,把两边帐篷都放下来,再去搬个移动手术灯过来。”“好的!”女护士二话不说,再次掀起帐篷帘子走出,不一会儿带着两名保安回来,将帐篷中间和前头部分都拉了下来。保安的举动引起周围排队等候看病的乡亲和其他医生们的注意。“怎么把帐篷拉下来了?这几个洋医生真要给那个农民工做手术?”“不会是真的吧?外科手术费用可是很高的,尤其是洋人的医院,我都吓得不敢进去,他们也免费给人家做手术啊?”“里面那个黑头发的洋人医生,是我们华国人吧?怎么这么威风呢?他说东那俩洋医生就往东,那个又高又壮的,快两米高了,看着都吓人。”“那些农民工身上多脏啊,亏得他们不怕脏。”附近帐篷排队的村民们交头接耳,有的还走近几步,试图透过帐篷缝隙往里瞧。周边几个帐篷内的坐诊医生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怎么一回事?”“一个深部脓肿病人,很严重,都已经发烧了,还是个农民工。”“这手术不好做啊,就算成功了生存概率也不大,不过年轻医生胆大,不怕事。哎,那个叶医生,听说是实习医生吧?地位好像还不低呢。”“我也纳闷,那俩洋医生怎么都听他的。”议论声纷纷被隔绝在帐篷之外。叶一柏三人已进入手术准备间开始准备工作。:()民国乱世之外科精英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