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长刀染满了血,刀刃砍卷了边。罗綦默了半晌,愤然扔下那块废铁,阴郁着一张脸,直往黎县城门冲。光天化日,这群人竟敢当众截船,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官匪勾结。若真如此,她便是手刃了那狗官推翻了府衙也要领人救回晏行和长生。见她重新振作,雷燕也有了底气,跟着她上前。此港口隔着城门两里地,本应当有守军的关卡空无一人。罗綦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县城门口才被几个晃晃悠悠的守门兵拦了下来。“干什么的?!”有眼线回报,守城的将官早就知道了港口发生的事情。只是她们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国都亡了,饷银全靠那点儿税和过路费撑着,要不是还有良心,她们也得和以前的头儿一样去当水匪。受水匪侵害来黎县找公道的人这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丧家之犬的败象,只能自认倒霉,要不然到时候水匪就得过来找她们麻烦。罗綦抱拳,不废话直说道:“行船的,我们要见县令!”“呵,见县令,什么事儿?”提着盔甲出头的人叫周元灵,黎县守将,才二十出头,刚升的官儿。也就是因为前任将领带着小半兵马投靠了水匪,城里缺人,她被临时任命,才有了这造化。不过手下现在也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没什么战力,守守城门还行,可不敢和旁人叫嚣。水匪不来,她们不惹。见天在府衙里醉生梦死,逃避现实的县太娘也是这么个意思。罗綦压下焦躁耐心道:“我们掌柜的金满玉,行的是一条回蜀地的商船。途径你们黎县,却在港口被水匪给截走了。想请黎县县令做主,帮我等救回掌柜,日后定有重礼答谢。”“重礼?”雾月岛的那伙人胃口极大,能被她们看上的商船肯定是头肥羊,但她们不至于为了点银子把命搭上。周元领灵后退半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让手底下的兵把罗綦她们驱赶走,突然雷燕从罗綦身后道了声:“周家丫头,现在当了官儿就不认识你老娘了!爹的,我看你不止眼睛张头顶上,还瞎!”“哟,”周元灵定睛看看这个满头是血,破口大骂的娘子,神魂一震赶紧道,“雷姐是你啊,这趟船走回来了?”之前雷燕她们脸上脏污血迹的,又都是好几年没见过的姐妹,江面上风吹日晒,变化不小,难免没能一下认出来。其实刚开始雷燕对她也辨认了许久,心里有了把握才上前相认的。都是以前跟着她在村口混的,虽说前途不同,怎么都得叫她一声姐。“爹的,”她笑骂,“你现在神气了,也会干这种欺压弱小的事儿?快摆地方让我几个受伤的姐妹歇歇。”罗綦见她认识人,脸沉着,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先坐在一旁刚摆好的板凳上,听她们交涉。“雷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周元灵叹了口气,“咱们当小兵的也无奈啊?你瞧瞧现在国不成国,咱们的良心就是把家给守住了。你知道那伙水匪什么来头?就以前咱隔壁村渔霸吴婷。”雷燕皱眉:“吴婷她有这本事?”吴婷本就是当地一霸,有钱,手底下养了不少打手,平时在村子里就作威作福。雷燕常年在外,听说过,但没什么交集。可看刚才码头上交战的谋划来看,那群人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人。“就是那个吴婷。她听说幽都被北狄人给破了,天下烽烟四起,各地都是义军。她也动了心思,自封了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吴大帅,奉南面红巾军领袖陈丹华为王,占了雾月岛那块地方。”“刚开始也就是打家劫舍,周围几个村子遭了殃,没什么名堂。结果,咱许县令派出去剿匪的千总刘巧跟吴婷勾结在了一块儿,带走了一群精兵强将跟她一块做水匪,要不我怎么升得这么快!你说说,哎,我们能怎么办?”罗綦开了口:“汉阳府、武昌府那些地方不管吗?”周元灵挠挠头:“那些地方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得防着北狄人打过来,还得防着吴婷这样的人冒头。虽还不成气候,听说吴婷已经打算着联合周围其他这形势下起兵的几个首领,准备联手攻到汉阳去呢!”罗綦闻言愤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城里冲,雷燕见她如此,也跟着。周元灵头疼,却也没叫人再阻拦,在罗綦她们身边无奈劝道:“去找许县令也没有用,我们打不过。不如认了这个栽,你们那东家我看是救不回来了,这世道谁还顾得了谁啊,保住自己地命要紧。”罗綦不语,如今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点儿,至少黎县县令还肯干事,不会为难,她们也有可以反败为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