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么一遭,两个小孩赖在段晞的怀里不肯起来。
自从记事以来,他们一直在许都生活,许都虽然时常有人造曹老板的反,曹老板也会隔三差五杀一堆人,但总体还算太平。
身为孔融的孩子,他们生活简单,衣食无忧,压根接触不到外面的这些腥风血雨。
今天还是第一次。
半夜,郊外,鬼魅一样的骑兵,还有明晃晃的刀剑。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别说是小孩了,就是大人也没几个能遭得住。
如此看来,孔融派来的这几十个人还算可以,他们虽然胆子不大,但也没有临阵脱逃。
如果再稍加训练,即便依旧比不过诸侯们手下的军队,估计在路上杀几个匪徒还是不在话下的。
段晞心里想着事情,手上不停,她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背,慢慢地安抚他们的情绪。
袖子被拽了拽,段晞低头,是孔宁,她询问地看向她。
孔宁小声问:“刚才那群人是追我们的吗?那他为什么看见我和哥哥后又走了?‘好兴致’又是什么意思呢?”
今天晚上的这些知识,大大超出了孔宁的理解范围,虽然她已经足够聪明了。
段晞的嘴难得地卡壳了。
刘禅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那些人是追我们的,只不过,他们是为了监视你父亲的动向,并没有发现咱们的真实身份。”段晞耐心地说。
“我假装自己是杜夫人的亲戚,因为欺负小孩取乐,被孔公赶了出来,无处可去,所以才不得已夜间赶路。他们自然怀疑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会继续检查,然后,他就发现了你们。”
她笑了笑:“因为他先入为主,我和何叔又都表现得很紧张马车,他自然会觉得,你们就是我拿来欺负着玩的小孩,反而不会再怀疑咱们仨的身份。这样,咱们就安全了。”
“哇!”两个小孩同时发出惊叹。
段晞松了一口气,幸好孔宁年纪小、孔苗又没那么聪明,她这才成功地用讲故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不过,”段晞想了想,认真地对他们两个说:“以后离喜欢抱你的人远一点,特别是那些喜欢在小孩身上乱摸的,即便是亲人,也要小心,记住了吗?
两个小孩点点头:“记住了!”
段晞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愿鲁国的孔家真的家风严明,家里都是正人君子吧。
在这个世道上,能活着、有饭吃,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遑论其他呢?
“好啦,”段晞摸摸他们的脑袋,“如果困了,就现在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和何叔会你们抱下去的。”
———
许都司空府。
一大早,曹丕就起来了,他准备收拾收拾,今天就启程去追他的父亲。
他自然是不用亲自去收拾东西的,那是下人们需要做的事。
但作为目前许都司空府唯一的主人,他必须在离开前再确认一遍所有安排好的事务。
实际上,荀令君总领朝堂内外的大小事物,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一个白身处理。
除了父亲没有交给荀令君的“袁氏逆党案”。
母亲已经做了几年正妻了,可是他这个年纪最长的儿子,却依旧妾身未明,还是个白身。
有时候,曹丕会有一种迫切感,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迫切感源于,他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迫切。
自从大哥去世,这种迫切感便后知后觉地缠上了他。
一夜之间,他仿佛开始拥有一切,又仿佛在逐渐失去一切。
曹丕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黏腻的糖糕,拿起浸过温水的巾子擦了擦手。